霍清然說完祭壇塌陷的事,杜昭容有些不快,道:“這得耽擱到什么時辰了?!?p> 霍清然答:“聽說至少也得一個時辰才能修繕完畢。”
“沒想到這圜丘祭天大典竟是這般苦累,明年我可不來了?!倍耪讶莅櫭急г埂?p> 霍清然算了算時辰,說道:“昭容,方才我在外間聽人說,南山上的梅花開了,那邊地勢高,天氣冷,是以梅花早綻,怕是今年建鄴開得最早的梅花了?!?p> “是嗎?”杜昭容素來喜歡梅花,本來疲憊的她聽霍清然一說,一時來了興致,道:“你帶我去瞧瞧去?!?p> 一旁的綠盈插話道:“昭容不可,這南山路陡,您去了怕有危險,況且,若是陛下隨時有詔,您可不能不在?!?p> 杜昭容遲疑片刻道:“若是不能去,便去折幾支帶回宮里插瓶也好,你可知梅花開在何處?”
霍清然道:“奴婢知道昭容喜歡梅花,是以專門問了一下位置,過去的路大概是知道的?!?p> “那便由你去替我折幾支梅花?!倍耪讶莸馈?p> 霍清然應聲是,便轉身出去。
杜昭容又囑咐道:“記得折那含苞的梅花,別折開得正艷的,帶回去也不長久?!?p> 霍清然往圜丘旁邊的南山走去,所有人都集中在圜丘和行宮內,這附近也一向是無人居住的,一路上也沒遇到其他人。
霍清然上了南山便去南側尋梅花開處,蕭玴應該就在那個地方等她。
走了沒多久,前面突然出現(xiàn)一名男子,那男子跑過來喊道:“霍小將軍?!?p> “封陌?”霍清然脫口而出,此人乃蕭玴親信,從小就跟在蕭玴身邊。
封陌有些羞澀地撓撓頭,道:“霍小將軍,您還記得我啊,王爺叫我來找您,您跟我走吧。”
霍清然點點頭。
封陌帶她到了一處山洞,蕭玴正等在那兒,地上躺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正是范持。
“清然,”蕭玴看著她:“人在這兒,由你自己動手?!?p> 霍清然不語,走近踢了踢范持,地上的人毫無動靜,她道:“把他弄醒?!?p> “是?!狈饽白哌^去一耳光猛地扇在范持臉上,后者頓時有了動靜,馬上就要醒過來的樣子。
范持只記得自己在跟蹤霍清然時,晉王蕭玴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緊接著晉王出手,速度之快,他還沒來得及作任何反應就覺得后腦一痛,便暈了過去,此時半醒不醒,忽地又是一耳光扇來,他猛地完全清醒了。
一睜眼就看錢那個宮女站在身旁俯視自己,不遠處還有晉王和他的隨從。
霍清然蹲下身。
范持怒喝:“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動本將軍!”
“認不得我了嗎?我們見過的。”霍清然冷冷道。
“是你,真的是你,霍清然,反賊,你竟然還沒死!”范持震驚,忽然抬手向霍清然襲來。
蕭玴留在墻上那把匕首不知何時又出現(xiàn)在霍清然手里,只見她動作迅如閃電,一刀劃過,范持的手還未完全抬起,便已被挑了手筋。
范持慘叫一聲,另一只手又揮過來,霍清然反手又是一刀挑斷手筋,范持頓時兩手都失去戰(zhàn)力,他用手肘撐著身體往后撤,同時右腿橫掃過來。
霍清然猛然一刀把范持的腿釘在地上,而后迅速橫切拔出,鮮血隨著匕首噴濺出來,霍清然側身躲過,范持慘呼,痛得渾身顫抖,竭力沖蕭玴喊道:“晉王,這個人是反賊霍清然,快把此人拿下??!”
蕭玴根本沒看他,而是對霍清然道:“小心不要讓血臟了衣裳?!?p> 范持渾身血汗相融,強忍著痛冷笑一聲:“蕭玴,你竟敢窩藏反賊,皇上說得對,你蕭玴包藏禍心,意圖謀反,我要把證據(jù)稟明皇上,治你死罪!”
“你以為你還有機會再見到狗賊蕭玚?”封陌道。
“到底誰是反賊你還不清楚嗎?”霍清然道。
“我乃……堂堂神威大將軍,你們這群反賊,你們敢傷我一根毫毛,陛下一定會將你們斬盡殺絕!”范持繼續(xù)掙扎著后退,還不忘出口威脅。
“我不想傷你的毫毛,我是要你的命!”話音未落,霍清然一刀下去又扎進范持的另一條腿。
“啊——”范持向后一仰靠在山壁上,四肢無力地癱軟,鮮血猶如四股涓流無聲流淌,漫延一地。
“范持!”匕首橫在范持頸上,霍清然眼中一片猩紅殺意,狠狠咬牙:“當初你南衙府軍背叛太子,棲山峽谷親手殺了我父之時,可曾想過還有今日?”
范持被霍清然殺意震懾,登時表情一變,委頓下來,哭求道:“霍小將軍,求求你饒了我吧,別殺我,霍小將軍,當初我都是被逼的,是楚王,楚王要南衙府軍叛變,皇上要南衙府軍埋伏太子的,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個小人物,我是被逼的呀……”
“你是被逼的,那你殺霍尋云霍將軍也是被逼的嗎?!”匕首已經(jīng)微微陷入范持的皮膚:“當年我的父親在南衙府軍曾經(jīng)救過你,如果沒有他你早就被打斷腿扔出軍營了!恩將仇報,你不配為人!”
“我錯了,我錯了,霍小將軍你大人有大量,你饒了我吧……”范持痛哭流涕,好像真的一副知錯悔過的樣子。
“你去問問我的父親,看他能不能饒了你!”霍清然眼中殺意如潮,手下正要用力,范持卻突然發(fā)難,憑借自己身材的優(yōu)勢向距離自己極近的霍清然撞去——
“老子要死也要拉你墊背!”范持猖狂大笑。
霍清然急速后退,同時一腳踹在范持頭上,在范持倒地的瞬間一記匕首已經(jīng)狠狠插入他的喉嚨!
拔出!后撤!
鮮血就像地底冒出的山泉,咕嘟咕嘟直冒,范持渾身抽搐,目眥盡裂,不過片刻就不再動彈了。
蕭玴此時走近道:“你先走,這里我會處理?!?p> 霍清然還愣在那兒,看著范持的尸體。
蕭玴拉起她的手,拿走帶血的匕首。
霍清然扭頭看他:“蕭玴……”
蕭玴微微一笑:“走吧,下山的時候要是看到蕭玦,不要有任何反常。”
霍清然疑惑:“蕭玦會來?”
蕭玴點點頭:“蕭玦最近想要插手北方軍事,對我往鎮(zhèn)北軍安插自己的人頗有阻礙,這個黑鍋讓他來背,暫時分散一下他的注意?!?p> “鎮(zhèn)北軍是當年我爹麾下大軍?!?p> “沒錯,當年蕭玚登位后血洗鎮(zhèn)北軍,把所有反抗者全都殺了,換上了新人,他當時羽翼未豐,還受褚丞相壓制,這些年鎮(zhèn)北軍一直被丞相一黨握在手里,四年來我一直暗中往鎮(zhèn)北軍送人,現(xiàn)在蕭玚似乎有把軍權從丞相手中拿回的打算,正好,我只需借此機會再插入最后一枚棋子,我們就能拿回鎮(zhèn)北軍?!?p> “蕭玴……”霍清然面上露出愧色。
蕭玴安慰地笑著揉揉她的頭發(fā),道:“清然,不要以身涉險,你只需等著我。”
“可是,聽方才范持的話,蕭玚似乎對你很不信任?!被羟迦挥行鷳n。
蕭玴冷冷道:“他對我從無信任,不過是想要我手里的傳位圣旨罷了,你放心,他暫時還不敢動我??熳甙桑駝t時間來不及了,祭臺修葺至多不過一個半時辰?!?p> 霍清然點頭,走出山洞,折了幾支含苞待放的梅花。
走到半山腰處,果然看見楚王蕭玦正往山上走,霍清然不露聲色地俯身行禮:“參見楚王。”
蕭玦目露疑色:“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霍清然依然低著頭道:“奴婢杜衡殿中宮人,我家昭容聽說這山上的梅花開了,遂命我上山折幾支帶回皇宮?!?p> 語罷,抬了抬自己手里的梅花示意。
霍清然話一說完,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裙角沾了一點血跡,此時已無處可藏,她冷靜地抬頭,直視蕭玦,目光中帶著點怯意,真真是一個羞怯的小宮女。
蕭玦本在上下打量面前的宮女,見她竟敢抬頭直視自己,一時被她的目光吸引了去。
“你叫什么名字?”蕭玦問。
“奴婢名叫秦千聆?!?p> “你在山上可曾見到什么人?”
霍清然搖搖頭道:“奴婢并未見到人?!?p> 蕭玦沒有任何懷疑,揮手道:“你走吧?!?p> “是?!被羟迦还砗笸藘刹胶筠D身下山。
等待蕭玦人影已分毫不見,霍清然停下腳步,將沾血的裙角撕去,扔進路旁的樹叢之中。
走到山下,竟又見到一名神威衛(wèi)走來,那人面上帶著傷,鼻青臉腫的,似乎剛打過架,正是范持手下的曾何。
曾何見霍清然走來,遂叫住她道:“等等,你從山上下來?”
霍清然道:“是?!?p> 曾何一聽,有些開心,遂問:“正好,你可曾見過范持將軍?”
“沒有?!?p> 曾何面露失望,又問:“那你在山上可見過其他人?”
霍清然故作思考狀,爾后答:“方才見到楚王上山去了?!?p> “楚王?”曾何的腦容量似乎有些不夠用了:“楚王上去做什么?難道將軍還叫了楚王?”
曾何不在理會霍清然,自言自語著往山上走去。
范持叫他上去?看來蕭玴也是蕭玴的安排。
他先是提前讓人在祭壇上動手腳,然后趁亂綁走范持,再騙蕭玦和神威衛(wèi)上山,最后應該會讓那個神威衛(wèi)發(fā)現(xiàn)蕭玦和范持的尸體,近來朝中傳聞說范持與蕭玦不和,看那神威衛(wèi)的樣子就是個頭腦簡單的傻大個,定然以為是蕭玦因為過節(jié)而殺了范持,蕭玦雖是楚王,但范持地位不低,也頗得蕭玚寵信,這次蕭玦怎么著也得背上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說不定連范持和蕭玦二人不和的消息都是蕭玴提前放出來的。
殺了范持替霍尋云報了仇,又嫁禍蕭玦為自己往鎮(zhèn)北軍按插棋子清了路,同時還能離間一下蕭玚蕭玦二人,自古叛國篡位之人都免不了多疑的性格,蕭玚若是對蕭玦不是那么信任,蕭玴就能更好的籌謀,一石三鳥,蕭玴不可謂不深謀遠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