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笑與蔡鐸回到所謂的家中……
嚴(yán)萱萱儼然像位知縣夫人。她本來就是相府千金，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舉手投足，話里行間都透著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這幾日她的舉動外人瞧不出端倪，連安娘也夸道王大人好福氣，娶了一位貌似天仙，溫柔可人的好夫人。
“你今日去府衙如何？”嚴(yán)萱萱盈盈一笑。
蔡鐸插口道：“大嫂，你沒瞧見。今日大哥可威風(fēng)了。”
唐笑笑瞪了他一眼，叱道：“你小子給我閉嘴?！彼麚u了搖頭，苦笑不止，將在縣衙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嚴(yán)萱萱聽得“格格”直笑，道：“你本來就是個冒牌的，這要你去哪里弄銀子置辦府衙的東西?！?p> 唐笑笑道：“大不了，我不干了。”
嚴(yán)萱萱橫了他一眼，俏眉揚(yáng)起，斥責(zé)道：“道路全被堵了，我們能去哪？我們不還得呆在壽寧縣城?，F(xiàn)在全縣城的人都認(rèn)識你是新任知縣，你不干了，一撒手，這里的百姓能饒得過你？”。
“巧婦難飲無米之炊，那你說該怎么辦？”唐笑笑沒主意了。
嚴(yán)萱萱喚小芝入房，將她的首飾盒拿了過來，挑了兩只玉鐲，道：“這兩只鐲子，估摸能換過二千兩銀子。你先拿著去辦事，當(dāng)好這冒牌縣令，才能找人去將官路修好，我們才有機(jī)會離開這里?！彼@一襲話思慮深遠(yuǎn)，唐笑笑暗道：“這姑娘可真是有主見?！毙南戮磁?，嘴上說道：“你可真是時代新女性?！?p> 嚴(yán)萱萱聽到他奇言妙語，莞爾一笑，“你說的是什么呀，何謂新女性？”
唐笑笑知道說漏了嘴，便搪塞道：“就是有主見，有想法的女人?！?p> 嚴(yán)萱萱道：“我哪里有什么主見。眼下這般情況，也只能如此辦。我看戴瀾這人不錯，有學(xué)識，有能力，辦事干練。你可多得像他討教才是?！?p> 唐笑笑打趣道：“夫人教訓(xùn)得是。一切聽從夫人吩咐。”
嚴(yán)萱萱嬌靨緋紅，“啐”了口，“貧嘴?！毙南聟s是小鹿亂撞，美滋滋的。
唐笑笑也不推辭，將玉鐲交與蔡鐸，要他去找戴瀾想辦法兌換銀子。
戴瀾的辦事效率確實很高，到了暮日時分，便笑呵呵的拿著銀子來找知縣大人。
“王大人，這是二千五百兩，您數(shù)數(shù)看?！贝鳛憣⒁欢蚜粱位蔚默F(xiàn)銀推給了唐笑笑。又道：“府衙的大門已經(jīng)修好，衙內(nèi)辦差的用具我簡單置了點。等明日大人回衙，看還缺些什么，我再去辦。”
唐笑笑拿出二百兩交給他，道：“戴縣丞，辛苦你了。這些銀子你和胡師爺，李典吏幾人分了，就算我請你們吃餐便飯。以后還有很多事情要仰仗諸位?！?p> 戴瀾再三推脫，唐笑笑執(zhí)意要他收下。
“如此多謝知縣大人了?！贝鳛憣y子納入懷中，“今后大人有事只管吩咐，我等刀山火海，在所不辭?！?p> 唐笑笑心想：“靠，有銀子可真好辦事，馬上能刀山火海了。”他隨即哈哈笑道：“沒那么嚴(yán)重，辦好縣衙差事就成?！?p> “戴縣丞，為何這壽寧縣會如此貧瘠？”唐笑笑不解的問道。
戴瀾蹙眉，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呀。壽寧地處群山之中，出入不便。一逢刮風(fēng)下雨，縣城出外的官道就會讓山中巨石堵塞?！?p> “那以前縣衙對此事就放任不管嗎？”
戴瀾神色黯然，長嘆一聲，“如何管？要銀子呀。建寧府以前還撥了些銀子修路，可到了縣衙已經(jīng)所剩無幾。上任錢大人，喜貪些小便宜，他再盤剝一層，就苦了壽寧百姓。所以修路問題一直懸而未決，每次堵路，都只能靠縣城百姓自發(fā)的去挖通，有的時候一堵竟是半年?！?p> 唐笑笑心嘆：“半年？那會在此困死。我得想法子解決才行?！彼牧伺拇鳛?，安慰道：“放心，本大人上任，第一件大事便是修路。”
戴瀾面現(xiàn)喜色，隨即又是神情暗淡：“我先代壽寧百姓多謝大人了。只是修路談何容易?！?p> “這又是為何？”
“此處有三禍，三禍不除，這路修不成。”戴瀾搖頭不止。
“你先說說哪三禍？”
“一是倭禍，此處三十余里龍吟山以東巨石嶺，從三年前開始，便來了一群倭人，約有三百多余人，殺人劫貨，燒殺奸淫，無惡不作。他們每月月初，月末都要來壽寧兩次。他們過來，縣衙無力阻抗，我只能早早帶領(lǐng)百姓們避禍山中。待他們劫掠一空后，方才出來。大人，你看如今的縣城破敗至此，皆是這群倭匪所為?！?p> “該死的倭賊，那建寧府衙為何不派兵圍剿？”唐笑笑怒罵著問道。
“我等多次上了萬民書，府臺大人迫于無奈，曾圍剿過一次。只可惜那些兵油子毫無戰(zhàn)力，況且倭人兇悍，官卒見到倭人轉(zhuǎn)頭便跑。自此府衙便沒再派人來過。連縣令都是在半年后，才任命你過來?！?p> 唐笑笑暗下決心要除了這群倭賊。他問道：“那第二禍嘞？”
戴瀾道：“龍吟山以西的麻石寨有群強(qiáng)盜，為首的叫五虎斷門刀崔長石，這廝武功甚高，糾集了一伙壽寧外逃求生與周邊的難民，聚山為王，長達(dá)五年。不過這伙人尚有些良善之心，只打劫官家與商家，卻從不禍及百姓?！彼D了頓，喝了口水，又道：“這伙人近一年倒是與東嶺那群倭匪發(fā)生過幾次急戰(zhàn)，死傷頗多。不過他們這一年倒也沒有為禍壽寧。聽聞倭匪襲城，崔長石竟還帶人保衛(wèi)過壽寧縣城。大人見到坍塌的城墻，便是兩月前，他們在此激戰(zhàn)時留下的殘跡?！?p> 唐笑笑點頭稱道：“這崔長石倒還是條血性漢子，你接著說，第三禍？”他心中已有計意，便想聽聽第三害。
“虎禍…”戴瀾見唐笑笑神情淡定，毫無懼色，心道：“以往的知縣聽聞三禍都是嚇得魂不附體，這位知縣大人卻有些膽識。”他心中覺得壽寧在唐笑笑的治理下可能會有轉(zhuǎn)機(jī)。
戴瀾收斂心神，接著道：“這一年來，龍吟山附近時常有老虎出沒，傷及路人。我們?nèi)虑叭堃魃酵ü俚?，暮日時分，便被老虎傷了五人，自此眾人都不敢去挖官道了。”
唐笑笑沉吟片刻，問道：“壽寧可有獵戶？”
“有兩家，屋塘村有兩家獵戶，一家姓王，一家姓蒲。他們都是小獵戶，平日里只打些山豬野兔之類的，沒打過老虎?！?p> 唐笑笑笑道：“無妨，你明日只管將他們領(lǐng)到縣衙，我自有辦法先除虎患。”
戴瀾驚疑的望著眼前這位年輕縣令，覺得他不似托大，面上頓現(xiàn)喜色，“大人睿智，我壽寧大幸也?！?p> 唐笑笑道：“你過譽(yù)了，我只是盡本份而已。”
戴瀾見時辰已晚，便說了幾句客套話，告辭而去。
翌日晌午，唐笑笑與蔡鐸來到縣衙……
李二等幾名衙役在門口已是守候多時，見唐笑笑兩人步來。急忙笑臉相迎，“大人，依您的吩咐，戴縣丞帶領(lǐng)屬下等人已將衙內(nèi)物品置齊，您看可還滿意?”
兩人四下瞧瞧，見朱漆大門已經(jīng)修繕好，門庭上方高掛一塊大匾“壽寧縣衙”。入得大堂，中央是暖閣，暖閣當(dāng)中橫擺著公案和高背椅。公案前面垂著桌圍，桌上放有醒木、硯臺、筆架、簽筒、印架等常用辦公品。
暖閣下的前面及左右兩旁都有相當(dāng)大的空間，右邊放著一張小桌和凳子，是在問案時給書吏做筆錄用的。左邊有一只木架，上面放著一只大鼓，縣官升堂退堂時都要鳴鼓。暖閣前的空間則是給當(dāng)事人、證人跪著聽審的。李二等衙役左右兩旁站著應(yīng)役。大堂被收拾得干干凈凈，一反常態(tài)。
“不錯，你等辦事干練，值得嘉獎?！碧菩πψ细弑骋慰涞?，蔡鐸則立在身旁。
戴瀾與胡師爺，李逵三人相繼入內(nèi)，分立左右。戴瀾將兩套青色的知縣官服呈上，道：“大人，這是上任錢大人備用的兩套官服，一套常服，一套公服。您先試試看合不合身?！?p> “那多謝你們了?！碧菩πΦ劳曛x，便去內(nèi)堂穿上官服，稍顯點小，他心想：“將就下算了”，于是把烏紗戴上，步了出來。
眾人為之眼前一亮，心中暗暗稱道：“這知縣大人，換上官服，英氣逼人，果是個人物?！?p> 唐笑笑第一次穿著官服而座，一言一行不太習(xí)慣，便站了起來道：“胡師爺，你給我說說壽寧縣的一些情況?！?p> 胡之道叩頭行禮后，道：“壽寧縣共有一萬三千余人，男子七千余人，婦女四千余人，未冠孩童二千余人。區(qū)區(qū)壽寧，下等窮縣，嵌崖偪窄之區(qū)，沙浮土淺，梯石而耕，連雨則漂，連晴則涸，民無余糧，庫無余財。大人就一個字窮?！彼慕雷值恼f了半天。
唐笑笑瞠目結(jié)舌，一句也沒聽懂，只聽見了窮字。蔡鐸慌忙低語給他解釋了一遍。
胡之道又道：“大人，這縣衙如今比縣城的百姓還窮?”
唐笑笑不解，問道：“為何？”
“上任錢大人離任，便留下了兩千余兩的虧空。還有縣城各處商鋪的欠款一千多兩，欠條全在這?！彼f完遞過一摞白紙黑字的賒賬單。
這是一筆糊涂賬，唐笑笑翻了兩張一看，火冒三丈。一股腦全扔在地上，怒道：“這是個什么混賬知縣，大部分全是他借縣衙名義欠的私人帳。這筆爛賬，難道還要本大人替他還嗎？”
“大人息怒，您不知道，這都是壽寧縣衙歷來的規(guī)矩。您也不必急著去還。到您離任時，欠賬還不清也沒關(guān)系，自有接任的人再去還?？h庫如今沒錢也好辦事，欠著帳就行了，以后慢慢斂上來慢慢還。只要大人說句話，我等自會去操辦?！焙鷰煚斒苋隋X財，替人消災(zāi)。他受了唐笑笑的銀子，自會套路頗深的替他想辦法分憂。
唐笑笑聞聽，氣得兩眼冒火，叱道：“你們平日都是這么辦事的嗎？”
戴瀾面現(xiàn)尷尬，紅著臉道：“大人，我們平日都是按照吩咐辦事，這是無奈之舉呀?！?p> 唐笑笑咬咬嘴唇，眉頭直皺，目視眾人，道：“我新到壽寧，還要仰仗各位多多幫持。有些規(guī)矩，戴縣丞，胡師爺，你倆多費心思想想。可行的照舊，不可行的全部廢掉，原則是不能禍害百姓。明白嗎？”他怒氣未消，又道：“今日先不說這些丑事，午后戴縣丞你去把那兩獵戶叫來，大家一起商量下如何先把虎患除了。就這樣，午后再來府衙，先散了吧。”說完，便罵著娘氣鼓鼓的和蔡鐸一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