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哥哥是何計策?”武則天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
她反而對王邵的計策好奇起來,本以為自己絞盡腦汁想到的法子已是上上之策,哪知被哥哥三言兩語問得破綻百出。
這豈不是說,哥哥想的計策,更加厲害。
王邵淡淡一笑,卻不直接點破,而是誘導(dǎo)眾人思考道:“江南一道之所以被朝廷所重視,無非可概括成一句話,便是‘三點一線’,政治、軍事、經(jīng)濟此乃三大點,一線則是指大運河本身。”
“從政治上看,由于長江黃河?xùn)|西貫川整個九州,地理的影響直接會影響到皇權(quán)對地方的控制能力,由長安為起點,越接近京師,那么皇權(quán)的控制力就強,反之亦然,有了大運河,縱向聯(lián)系了大唐南北,無疑對陛下的集權(quán),大有裨益,但陛下畢竟不是神仙,可朝北夜南,一日游遍整個大唐,所以,南方一旦出現(xiàn)人心不穩(wěn)的跡象,咱們陛下勢必要輾轉(zhuǎn)反側(cè),牽腸掛肚?!?p> “從軍事上講,開鑿運河不僅僅是增加運力,更是提供了一處安定的大后方,退一萬步講,一旦有大軍入侵我大唐,并繞過層層關(guān)隘興兵進犯長安,那么南方就會成為一塊退可守進可攻的戰(zhàn)略要地,這里頭,若失了漕運提供的運力,那么后勤保障就會變得十分被動,但若南方本就不安穩(wěn),那可就糟糕透頂了。”
“從經(jīng)濟上講,北方繁榮不言而喻,但土地兼并也是異常激烈,而放眼江南,荒地處處,極具開發(fā)潛力,又因江南多處地界與大海相連,進行海上貿(mào)易亦非不可實現(xiàn),絕對是一只未經(jīng)開發(fā)的聚寶盆,如今,我大唐尚無雄厚的國力去發(fā)展開拓,但并不代表就甘心放棄,陛下的心思我多少懂些,寧可備而不用,絕不可用而不備?!?p> “此三點一線,就是陛下派我來江南的根本原因,如此看來,一旦有人牽扯進江南之事,無論他是皇親國戚還是肱骨重臣,陛下照樣不會心慈手軟,所以,我們不妨再大膽一點,再激進一點,再張狂一點?!?p> “哥哥的意思是……”
“扶植弱勢,打壓強勢,殺雞儆猴,恩威并施。”王邵一字一句道。
“那誰是弱勢,誰是強勢,又殺的是哪只雞?”元芳歪頭問道。
“廣陵縣令貪生怕死,可以驅(qū)策,江都別駕章顯德,雖然為人缺德了些,尚可堪一用,至于揚州刺史,因其千金之事,到時也會站在我們這邊,別看這些人官兒當?shù)耐Υ螅瑓s是弱勢的緊,這點,從鄭在爽忽然南下,堂堂一個刺史大人還要親自上門赴宴就可見一斑?!?p> 王邵嘴角閃過一絲冷笑,點著名冊道:“至于強勢者,無疑就是那些控制米糧、鹽、布匹交易的巨賈們,那只雞究竟是何人,呵呵,大伙兒看看名冊便一目了然?!?p> “大人是說,拿鄭家開刀?!”
元芳這一出口,眾女恍然大悟,齊刷刷望了過來,眼神中,帶著說不出的詭異。
王邵被看的全身發(fā)毛,半晌才回味過來,頓時比竇娥還冤上幾分。
辯解道:“不是,你們都這么看我干什么,我像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嗎?我是在就事論事,好不好!”
得,瞧眾人神色就知自己的辯解是多么的無力與蒼白。
其實,哥真不是這樣的人!
王邵也懶得計較,講真的,他還沒想到那一層呢。
可萬事就是這么湊巧,誰叫鄭家在江南的產(chǎn)業(yè)如此之多,關(guān)鍵是,下頭養(yǎng)的那些掌柜個個為富不仁,試問,舍鄭家其誰?
既然定計,后面的事情就簡單了,王邵細細羅列了一遍具體步驟,一個膽大包天的三步走計劃就在此間誕生了。
……
同一時間,江都港口有一條鄭家商船漸漸靠岸,十余位游俠打扮的漢子提著各色兵器紛紛聚到了船首。
“大,大哥,鄭家人是不是打著什么壞主意,怎得如此好心載上哥幾個一程?”
“哼,聽聞鄭家公子當場伏法,還是人證物證皆給坐實的,眼下,巴不得咱們立即去找那欽差晦氣,這下,你懂了吧?”帶頭大哥將手里展開的王邵畫像細心收好,對自家傻妹夫的提問不屑一顧。
“哦,原來是這樣?!睋狭藫夏X袋,又問:“但是大哥,咱們哥幾個不就是去找那小子晦氣的嗎?”
帶頭大哥白了他一眼:“在軍中,人人叫你二愣子還真沒叫錯,大人不是吩咐過,咱們一行人的身份絕不能提前暴露,自然也絕不能先鄭家一步動手,不然,又如何將這刺殺欽差的罪名推給鄭家???”
“呃,對哦,這么一想,咱大人可真陰險。”
“你,滾!”帶頭大哥恨鐵不成鋼,果斷送上一腳,要不是這二愣子是自己的同鄉(xiāng)兼妹夫,他早就一刀下去了,也不知自家妹子是不是瞎了眼,怎么會看上這傻子,看著就來氣。
這群人,下船之后未停留半刻,而是匆匆去了預(yù)定地點與人接頭。
得知王邵一行人正在長樂客棧下榻,便計劃著入夜之后過來踩點。
……
入夜,一輪新月高懸,在長樂客棧附近一處昏暗的街角,有一只野貓正踩著貓步在此處徘徊覓食。
忽然,它發(fā)現(xiàn)了什么,喵的一聲尖叫,反身一躍便竄上了墻頭,待安全之后,這才低頭俯瞰起墻根處那團驟然冒出的黑影。
它好奇的睜著大眼睛,有些疑惑,這片黑影為何一動不動。
片刻之后,動物的耐心消磨殆盡,大概覺的無趣,那只野貓原地伸了伸懶腰,甩著尾巴,踏著屋檐上的青瓦,離開了。
它不知,就在它前腳一離開,后腳那團背著它的黑影卻終于動了。
黑影順著石墻漸漸向前摸索,直到月光照射出他大半個身影,這才止步,又向后縮了回去。
“咻。”口哨聲在寧靜的夜晚格外刺耳,卻也未驚動已過去良久的一隊巡邏武侯。
隨著哨聲一落,更多的黑影從墻根下冒了出來,一個,兩個……整整十人,將這本是不大的小黑巷,擠地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