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母女訴衷腸

　　從歷史上看，長孫無忌的為人大概只能用功利心極重來形容，也不能說他壞到頭頂流膿腳底生瘡一身陰謀詭計，只能說長孫無忌這只老狐貍遇事只會計較其中利弊得失而不顧手段是否卑劣罷了，若讓王邵來評價他，大概就是所謂的梟雄吧。

　　這或許與他早年就拉扯著妹妹長孫無垢反出家門，一心投到李世民帳下混飯吃，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他也是李家兄弟皇位之爭時李世民最為堅定的支持者之一，如今李世民上位成功，投桃報李，長孫無忌的確被李世民重用，且將來在凌煙閣功臣榜上高居首位，可見李世民對這個大舅子還是極其器重的。

　　若說長孫無忌想對李世民不利，王邵絕對是不相信的，但為了鞏固自己地位跟李世民耍些小手段，王邵絕對相信長孫無忌他能干得出來。

　　只是讓王邵想不通的是，長孫無忌為何偏偏會選倭人當(dāng)這個背鍋俠，莫非背地里長孫無忌與倭國也有來往不成？還是說長孫無忌認(rèn)為彈丸之國不足以被李世民這個大唐皇帝所重視，又或者長孫無忌想打倭國的主意？畢竟那邊是火山形成的陸地，金山銀山儲量與可憐的國土相比，還是很豐富的。

　　王邵想不通，索性就不去想了，他也沒閑心去關(guān)心政治斗爭，發(fā)財大計才是現(xiàn)下王邵應(yīng)該關(guān)心的事，特別是有了麗質(zhì)的幫襯。

　　王邵從公主府出來沒多久，麗質(zhì)便帶著兩盒試用裝匆匆進了宮。

　　長孫皇后得了通報，也越發(fā)好奇起來，自己這個大女兒比在宮里的那些皇子公主們往她這邊跑的還要勤快，便笑著命人迎麗質(zhì)進來。

　　長孫皇后一見大女兒便親昵招呼：“好麗質(zhì)，又來給為娘請安？”

　　麗質(zhì)正行禮，隨即俏臉一紅，她幾次過來都是替王邵辦事的，這會兒聽自家母后這么一說，反而心存愧疚，在心里將香水的事情押后了一點，反先與母親拉起了家常，特別是母女倆都患有哮喘，當(dāng)真是感同身受，聊些養(yǎng)生的話題足足聊了半個時辰。

　　都說知子莫如父，知女就屬娘，長孫皇后怎么會看不透大女兒的心思，見其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莞爾一笑道：“呵呵，瞧瞧，把你給急的，這次又帶了什么稀奇物件進宮啊？”

　　麗質(zhì)被母親看破心思，自然一陣撒嬌，連喊不依，惹得皇后也是笑意連連，但見母后提及，麗質(zhì)也不再隱瞞，招呼太監(jiān)將隨身帶進宮來的兩盒木箱抬了進來。

　　麗質(zhì)催促太監(jiān)們打開箱子，長孫皇后也好奇里面是什么物件，于是母女倆攜手走過來一探，只見箱中密密麻麻躺著一根根比小拇指還要小一圈的琉璃器皿，器皿中還裝有五彩斑斕的液體，紅橙黃綠青藍紫不一而足。

　　身為皇后，稀世珍寶自然見過不少，但如此精致的琉璃器皿長孫皇后還是頭一次瞧見，特別是這些小東西精致的可愛，皇后也禁不住誘惑，捏著蘭花指從中抽了一瓶出來細(xì)細(xì)端詳。

　　麗質(zhì)趕忙介紹道：“母后，此物名喚香水，是一種女兒家用的胭脂水粉，只需取幾滴抹在手腕或是脖頸處，便能保持周身香氣縈繞，時間可達一日之久?！?p>　　“喔？原來是水粉??！”長孫皇后雖說已經(jīng)三十有七，但這并不妨礙她追求美好的事物，對于女人來說，美，是一輩子的大事。

　　聽著女兒介紹，她便選了一根近似透明的香水試用裝，擰開了木塞湊到鼻尖聞了聞，點頭笑道：“呵呵，果然是茉莉花香，比之鮮花更加濃郁，只是……這量也太少了些，即便一日只需幾滴，恐怕這個小東西也撐不住三日的用度，莫不是有心之人故意為之？”

　　皇后何等聰明，這一眼就想到了某人的算計，精致的香水雖然招人喜歡，但畢竟要用啊，就這么一小瓶能容下多少香水，很明顯是在下餌。

　　麗質(zhì)怕母親誤會，趕緊解釋道：“母后，這香水雖出于鮮花但去了糟粕只取其精華，別看如此嬌小，卻是千千萬萬花瓣凝聚而成，想制成它還需加上必要的工序與多道復(fù)雜的流程，能獲取到已實屬不易，因為成本高額，所以裝瓶時量自然也相對少些?！?p>　　麗質(zhì)這是在照本宣科，把王邵忽悠她的說辭復(fù)述了一遍，她對王邵自然深信不疑，聽母親話里有話便想替王邵辯解一下。

　　“原來如此。”

　　皇后笑著點頭，將香水放了回去，抬頭看向自家女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又是那個小和尚鼓搗出來的東西吧？”

　　麗質(zhì)大羞，沒敢說話，只是緩緩點頭。

　　長孫皇后拉著女兒坐回了鳳榻，想了片刻才開口道：“麗質(zhì)，你向為娘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喜歡那個臭小子？”

　　麗質(zhì)身子一震，繼而又是一陣點頭，嘴上吐出比蚊子還細(xì)小的“嗯”聲。

　　長孫皇后的表情沒有多少變化，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但她還是忍不住對自己這個心愛的女兒語重心長道：“麗質(zhì)，當(dāng)初你父皇榮登大寶自然意氣風(fēng)發(fā)，封賞有功之臣也是必然，為娘也曾勸過你父皇，不要太過扶照長孫家，以免重蹈呂后覆轍，可你父皇卻感激你舅舅勞苦功高，一言定了你的婚姻大事，金口已開，為娘也不好再勸，倒是苦了你了?！?p>　　“娘……”麗質(zhì)被說到痛處，自然淚如雨下，撲進了長孫皇后懷抱，長孫皇后拍著麗質(zhì)的后背，一面示意宮女太監(jiān)們退出殿外。

　　等左右退盡，這才扶著淚眼朦朧的麗質(zhì)道：“娘也是女子，自然懂得你的心思，哪個女子不想嫁個如意郎君？想當(dāng)年平陽公主也是在毫不知情下被太上皇許給了柴家，只因為太上皇想消了楊廣的戒心為立國爭取下時間，沒有你姑姑的犧牲，哪有如今的大唐？你平陽姑姑本也不喜柴紹，可終究還是妥協(xié)了，你比之你姑姑又如何？哎，身為女子，有時候不得不對命運妥協(xié)，麗質(zhì)，聽為娘一句勸，收收心吧，畢竟，皇家無小事啊?！?p>　　“娘，我……”

　　長孫皇后搶白道：“麗質(zhì)，你也該替那王邵想一想，即便你能堅持下去，他能嗎？說句不好聽的，王邵他僅是個還俗的和尚，一個白身，其或有些名聲，但這些遠遠不夠叫你父皇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自食其言，就算你一意孤行想嫁給王邵，他有沒有做好應(yīng)對的準(zhǔn)備？流言蜚語，千夫所指，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而這些僅僅只是一個開始?！?p>　　皇后的話句句如重錘敲打在了麗質(zhì)的心窩，面色漸漸蒼白的她，內(nèi)心也開始動搖了。

　　是啊，即便自己愿意，王邵他會陪自己瘋狂嗎？就算皇爺爺仙逝時給王邵留的那道遺召能封住天下悠悠眾口，但也防不住背地里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啊。

　　關(guān)心則亂，一想到王邵娶自己要頂著天下人的口誅筆伐，麗質(zhì)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隨即滿目凄涼，剎那間，麗質(zhì)感覺天地成灰，已生無可戀。

　　看著露出一臉?biāo)乐镜呐畠海L孫皇后面色一緊，暗道不好，趕緊安撫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母親的低語聲，如黑夜中的閃電從天而降，將麗質(zhì)漆黑的前路照成了白晝，彷如抓到了救命稻草，麗質(zhì)緊緊抓著母親的手哀求道：“娘，快告訴我，還有何辦法？”

　　長孫皇后一臉為難，一邊是親外甥一邊是親閨女，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不禁對這個王邵產(chǎn)生了些許恨意，若不是這小和尚施了什么法術(shù)勾引了自家女兒，也不至于讓自己在閨女面前難以做人。

　　望著一臉希冀的麗質(zhì)，長孫皇后幽幽一嘆：“唯一的方法，就是讓王邵為國效力，若能立下不世之功，你父皇也好有個臺階下來，這樣既能封住百官之口，又能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只是，這一切太難，難如登天啊?！?p>　　麗質(zhì)兩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想起王邵這個常常掛著邪笑的男子，她忽然覺得這件事也不是沒有可能，無論是戰(zhàn)場還是沙漠他們彼此扶持著走出來，連死都不怕，如今還怕個什么？

　　麗質(zhì)抹干眼淚，提著襦裙來到母親跟前，咚咚咚，三叩首后感激道：“謝母后指點迷津?！?p>　　“為娘這邊雖說兩不相幫，但心還是站在你這的，若是王邵那小子敢欺負(fù)你，盡管回來告訴娘，看我不好好教訓(xùn)他?！?p>　　麗質(zhì)大羞，說來是她欺負(fù)王邵才是，然當(dāng)這話麗質(zhì)打死也不會說。

　　“嗯，母后，您是天底下最好的母后?！丙愘|(zhì)抬起頭忽然笑道。

　　皇后莞爾一笑：“小馬屁精，趕緊起來，快與我說說這香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p>　　拋去沉重的話題，麗質(zhì)雖然面帶憂愁可那絲死志卻早已不翼而飛，換成了堅定與憧憬，見母親關(guān)心香水，便笑著演示了一番香水的使用方法，這一教又是半個時辰。

　　期間，母女倆將所有品種都打開品了一遍，談話氣氛也漸漸歡快起來，當(dāng)然，麗質(zhì)也沒忘了說明來意，跟皇后這么一提，皇后便笑著應(yīng)承了下來。

　　看著離去女兒的背影，皇后心中感嘆，王邵若真能將心思花在正途上，未來大唐說不得還真會出現(xiàn)一位輔國良相，只是，還是那句話，這事兒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