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東西！四郎的車你也敢攔！”
城門下，鬧哄哄地亂成了一片。
車夫劉老頭猛地一拉韁繩，把馬車停在小巷中，“小姐，今日怕是出不去了啊。”
楊婧拉開車簾，探出頭來。
冷不丁地對上一雙狹長的眸子。
城門下，一輛雙馬并頭的高頭馬車被守衛(wèi)攔下，那人一身雪白長衫，腰帶未束，端的是一派風(fēng)流之姿從馬車中鉆了出來。
楊婧“咻”地縮回了馬車，放下車簾。
盡管她縮得很快，但江秋白還是憑著遙遙一眼，認(rèn)出了她。
“四郎，看什么呢？正事要緊。”馬車內(nèi)有人催促道。
江秋白收回視線，將腰上的玉佩遞了出去，“嚴(yán)格把守是好事，不過我等只是出門游學(xué)，大可放心?！?p> 散發(fā)著幽蘭光芒的精致玉佩上，一個偌大的“江”字雕刻得精美絕倫。
“是小人不長眼，攔了江四郎的路，放行！”守衛(wèi)恭敬奉上玉佩，在點頭彎腰中目送車輛駛出，隨后瞇眼一笑，“嗨喲，難怪咱們城中的女子一個個凈被這江四郎迷得五迷三道的，就老子一個大老爺們都有些扛不住江四郎的笑。”
“哈哈哈哈~~~”身后一眾守衛(wèi)聞后笑開了。
眼看著江四郎的馬車出了城門，劉老頭急得亂成了一團(tuán)。
到底是沒有見過什么世面的老者，盡管楊婧出發(fā)前多次教他如何應(yīng)對搜查的守衛(wèi)，他卻還是無法運(yùn)用自如。
就在這時，楊婧將目光轉(zhuǎn)向了沈耀。
“小昭?！彼〈捷p吐，目光炯炯的看向他，“你報恩的時候到了?！?p> “報恩？我什么時候欠過你的恩情了？”沈耀坐在馬車的最角落，手中捏著一捧瓜子磕得正香，少年氣的面龐，清俊中還多了一絲匪氣。
“此時是還沒有，不過保不準(zhǔn)日后會有?！彼衩匾恍?，凈白如雪的小臉上總算露出了一個符合年紀(jì)的笑，“去吧，這些人只查驗身份，不會多問什么的。”
“誒誒誒，我還沒答應(yīng)你呢！”沈耀半推半就地下了馬車，手中的瓜子也不知何時沒了，他嘴巴嚼了兩下，罵道：“該死的楊婧，居然對小爺使美人計！”
馬車再次行駛起來，劉老頭局促不安地坐在楊婧對面，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其他二人也不比他好多少。
私自出城賣糧，這要是被官兵抓到了，那可是死罪啊！
偏偏眼前這位小姑娘，今日氣定神閑的對他們立下了重誓，還出手闊綽！
想到這，劉老頭抬起頭來，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歪著腦袋，正靠在馬車車壁上嗑瓜子的楊婧。
楊婧回以一笑，“劉叔不必?fù)?dān)心，出了事小女定當(dāng)一力承擔(dān)?！?p> 因為馬車?yán)锏恼f話聲，以及三位老者緊張的神經(jīng)，他們并未聽到車外發(fā)生了什么，只隱隱約約聽到兩個字，“放行！”
隨即，車輪再度滾動起來。
沈耀掀開車簾，鉆了進(jìn)來，“喂，我不會趕車。”
楊婧點點頭，看向劉老頭，“劉叔，還是得麻煩你?！?p> 劉老頭虛驚一場，手腳出汗的摸出車外，繼續(xù)趕起了車。
停停走走將近兩個時辰。
楊婧靠著車壁有些昏昏欲睡，忽然一雙手臂橫插了過來，將她的腦袋搭到了一處溫暖的柔軟處。
沈耀壓低聲音道：“借你靠靠?！?p> 楊婧抿唇一笑，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天色已經(jīng)全黑。
她揉揉眼，坐起來問：“劉叔，我們到哪了？”
“小姐，咱們剛進(jìn)淮陰縣城?！?p> “恩，好。”動了動酸澀的脖頸，楊婧彎腰鉆出車外。
夜色濃重，縣城里一片寂靜，街道冷清得有些異常。
沿街道向北走，楊婧依稀記得，那里有個土地廟。
“到了，下車吧，今夜我們就在此處將就一夜，明日一早再回去。”
沈耀率先跳下車，一看外面是間破敗土廟，頓時哀道：“我們不能睡客棧嗎？大老遠(yuǎn)的趕路來，居然要在破廟里睡覺。”
“破廟不好嗎？難得有機(jī)會能和土地公公睡一覺?！睏铈簩ⅠR車后的簾布掀開，“劉叔，麻煩你們將東西都抬進(jìn)來?！?p> 說完，她徑直走進(jìn)了土廟。
沈耀緊跟不舍，“我還以為你是要來淮陰縣投靠什么親戚呢？折騰半天就是為了來這里睡一覺？”
楊婧閉口不答，目光緩緩掃過廟宇內(nèi)的一桌一像。
她走上前，動作麻利地掀開土地像下的桌布。
沈耀嚇得后退了幾步，倒吸一口涼氣，“這里，這里怎么有個人！”
入目是一雙瘦得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
男子約摸十六、七歲，雙手緊緊環(huán)抱著雙腿蜷縮在桌下，身子也在忍不住的發(fā)抖。
和昨夜夢中的景象一模一樣。
楊婧喜不自勝，蹲下身去將手遞給桌子里的男子，“來?！?p> “不！我不出來！”男子嘶吼一聲，揮手打開她的手，瞳仁大睜，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湊近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男子竟是長了一副血色的瞳仁。
沈耀也看到了，拉住她往后退了退。
“喂，你離遠(yuǎn)些，小心這人撲上來咬你一口！”興許是因為桌下的人表情太過猙獰和詭異，沈耀下意識地說道。
“小姐，都搬完了?！眲⒗项^湊過來說。
楊婧點點頭，還有一夜的時間，得慢慢來。
想著，她步履加快地往廟外走去，把車上備好的新衣拿了出來，放到桌下。
男子惡狠狠地盯著她。
“這是給你的?！闭f完，她把桌布放下，眼看著露出桌布外的新衣一角慢慢消失，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沈耀站在一旁，倍感古怪。
半個時辰后，廟宇被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總算整理出一片能落腳的地。
楊婧掏出懷中的火折子，用了些干草和廢棄衣物將火點著。
劉老頭把事先買好的飯菜打開了來，沈耀皺了皺眉，“這是你早就叫人買好的？”
楊婧“恩”了一聲。
“那衣服呢？也是你事先備好的？”
“是啊?！彼那楹芎玫臍g快回道：“你不用猜我在想什么，我只是到這里來撈一筆財?！?p> 沈耀眉心高凸，她越是不想讓他猜，他就越是想猜。
“我會想明白的?！?p> 楊婧笑笑，捧起飯碗，心中想道：小昭這人什么都好，聰明能干長得也不賴，可偏偏就是喜歡凡事都要弄個明白。
廟中靜得只剩下咀嚼食物的聲音。
沒多久，佛像下的桌子動了動，發(fā)出“咯咯”地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