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皮匠，前面就是成都了，咱們先找個地方歇一會兒，你給閻王傳個音報下平安吧?！痹朴袷掷锬弥貓D，邊看邊跟化成銀龍的綺羅說道。
“好吧。”綺羅找了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降落到地上，趁左右沒人化回了人形。
云玉瞄了她一眼，哂笑道：“咳，這兒又沒別人，你戴什么面紗……”
綺羅手指往云玉臉上戳了一下：“你不就是別人么？”說罷背著手往一邊走去，準備給她兄長傳音去了。
“我又不是沒見過，什么別人不別人的……”云玉嘆氣道。
自從參與了一系列營救通靈巫女的事情之后，云玉才和綺羅熟悉了起來。從前在冥界，女閻王從來都是只管女鬼們的事，僅在一些重要場合里勉強露個臉，幾乎就是個“傳說中的人物”。云玉以前也曾與一些冥界的女官們打過交道，聽了不少關(guān)于這位冷面女閻王的是是非非，但接觸過之后覺得，她不外乎與年輕的女子無異——在私，有心底里有默默喜歡的人，會為對方不喜歡自己而借酒澆愁；在公，辦事從不馬馬虎虎，甚至有點雷厲風行不近人情。但至少，這樣的女閻王讓人覺得有血有肉，比傳聞中的要鮮明得多，他也知道曾經(jīng)聽說過的各種流言蜚語不過是一部分人不認同她的做法而已。在云玉的眼里，綺羅有時候是任性妄為的小妹妹，有時候是與他眉來眼去沉默交流的小八卦，有時候也是形單影只獨自苦惱的懷春少女。對于綺羅，他雖然嘴上有時會得理不饒人，但更多的是享受著與她斗嘴的快樂。
“好了，已經(jīng)給兄長報過平安了。你可有需要補充的物品？”綺羅傳音完畢，一本正經(jīng)地走到云玉身旁。
云玉哭喪著臉，說道：“我說女閻王，你飛了那么久，難道一點都不會累的嗎？這么快就著急要進去一探究竟了？你好歹讓我坐下來喝口茶吧?！?p> “云玉這家伙，往日里老裝成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骨子里就是一個賴皮鬼，公事上指望他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辦完呢?！本_羅心里鄙視了他一下，然而卻又徑直走向附近的一個茶寮，叫了兩碗茶。
云玉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說道：“又在腹誹我了吧？你看你，辦起事來仿佛不知疲倦。你看一看那天色，都已經(jīng)日薄西山了，要想進去還是明天再說吧，不然這夜里發(fā)生什么特殊情況都不好解決呢?！?p> 綺羅翻了個白眼：“我說——你和我都是鬼，夜里能發(fā)生什么讓咱倆都害怕的呢？咱們不出來嚇人就不錯了?！?p> 云玉淡淡笑了一下，看到端著托盤過來的小二稍稍收斂了一點。他喝了一口小二端來的茶，問道：“這位兄臺，請問一下，您是本地人嗎？”
那小二在茶寮里一天都見不著幾個人影，看到此時來了兩位相貌俊美氣質(zhì)非凡的客人，頓時精神一振，熱情地答道：“是是是，小的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這位客官可是有何需要？”
“請問兄臺可曾聽說過‘建木’？”云玉微笑著問道。
沒想到話音剛落，那小二原本的笑容如同僵在了臉上，眼神里卻是驚惶不安，一下子額角上都冒出了幾滴冷汗。然而沉默片刻之后，那小二才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沒……沒有……小的……從沒聽說過……”
——“你是不是傻？如此單刀直入地問，誰會回答你？！”綺羅給云玉遞來了一個如同看到智障的表情。
——“我又沒打算真問出來什么，我要看的可是他臉上的表情。這不就回答了嗎……”云玉悠然自得地喝了口茶，還給綺羅一個淡定的眼神。
“噢？兄臺真沒聽說過？要不你回想一下？”云玉掏出一顆珍珠，放到小二送茶的托盤里。
那小二一看這客官出手闊綽，立刻油嘴滑舌道：“?。。?！對對對！?。】次疫@豬腦袋，這記性差的……”他左右偷偷瞄了一下，發(fā)現(xiàn)老板在里面專心致志地算賬，便低聲說道：“我也只是聽長輩們提起過，說離此地十里處有一座城叫做成都，以前并不叫這個名字，叫做……什么野……廣來著……”
“都廣之野？”云玉試探著引導(dǎo)道。
“是是是，就是這名字。說那是上古時期天地人三界締結(jié)了一個什么盟約，在此地供奉了一棵神木叫做建木，據(jù)說能上達天界，下通冥界，是人間與天地抗爭之本……”他繼續(xù)回想道，“不過，我那時候年紀小，他們說的我只記得這些，其它的都不知道了?！?p> 云玉輕輕抱了一下拳，彬彬有禮地說道：“感謝兄臺！這正是我所指的建木。你可知它所在之處？”
小二傻笑著搖了搖頭：“都是長輩們以訛傳訛的，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呢，怎么可能知道它在哪里……”，說罷不好意思地哈了哈腰，樂呵呵地抱著托盤告退了。
綺羅看著這糊弄人的障眼法，一手托著腮一手拿著茶碗說道：“你這摳門的……好歹人家也告訴你他所知道的了，你竟然給他一張冥紙，當心失效了嚇死他。”
云玉好整以暇地伸了個懶腰：“那不然我給他真正的珍珠？你問問你兄長，他給我每個月的俸祿就只有冥紙，我哪兒來的本領(lǐng)給他弄個真的？況且這冥紙可是從我的俸祿之中拿出來的，這誠意夠足的了?！?p> “得了吧你，少在我面前裝窮，”她頓了頓說道，“咱們先回歸正題——即使進入成都，也就是都廣之野，該如何判斷哪一棵樹為建木？”
云玉從廣袖之中取出一張紙來，上面謄抄了一段他們在冥界古籍之上找到的關(guān)于建木的文字——有木，青葉紫莖，玄華黃實，名曰建木，百仞無枝，上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實如麻，其葉如芒，大嗥爰過，黃帝所為。
“你可曾想過這有可能并非真正的樹木？”云玉展開折扇，淡淡地問道。
綺羅反復(fù)琢磨著他手指著的那句話，蹙眉道：“何以見得？”
云玉長嘆一聲：“若是一棵樹木長相如此特別，定會被人留意到，咱們在冥界查閱過的草木集中不可能沒有記錄，當?shù)厝艘膊豢赡芟駝偛拍切《粯右稽c印象都沒有。成都為當年蜀國的都城，曾為皇家之地，定有祭祀之習。而祭祀的目的，不外乎皇家所求能傳至天界，或告慰冥界中的死者。這與建木之功能似乎一致。難道你就不曾想過，會不會這建木并非真正的樹木，而有可能是一種祭祀之器呢？”
聽著云玉的此番分析，綺羅忽如醍醐灌頂，忍不住給他鼓了一下掌。她倏地一下站了起來，拽著云玉就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還喝什么茶，趕緊跟我去蜀國的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