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紅袖

　　閻王交代完宿月之事，便攜著綺羅離開了。

　　“閻王說你被通幽陣所傷嚴(yán)重，現(xiàn)在恢復(fù)得怎么樣了？”雖然她一直不知道無塵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但看他之前幾次交手，在宿月手上自保應(yīng)該不難，這次竟然被重傷，看來宿月是算準(zhǔn)了他會出現(xiàn)做足了準(zhǔn)備。

　　無塵撓了撓后腦勺，戲謔道：“沒什么，手腳還在，能吃能玩，一點事兒都沒有。幸好我命大，閻王和綺羅及時趕到把我救了。托你的福，這幾天在冥界受到了各種殷勤的款待，我都胖一圈了?！彼陟憩幟媲安嬷D(zhuǎn)了一圈，似乎要向她展示這幾天胡吃海喝的成果。

　　祉瑤的眉頭始終緊蹙，看到無塵若無其事地有說有笑，還是以前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她突然覺得有點心疼——這個從救她那一天開始就一直無微不至照顧著她、為她籌謀一切想法設(shè)法為她修魄、幫她掃清所有路上障礙的人，到底是為了什么幾次三番舍身相救？她自問身上理應(yīng)沒有什么值得別人覬覦的東西，哪怕有，這些付出也早就值得她傾囊倒篋了。

　　“無塵，你和閻王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我覺得他待你似乎特別親厚，每次你去找他幫忙他都不遺余力地出手相助?！膘憩幵囂街釂柕?。

　　“你真想知道？”無塵挑了挑眉。

　　“嗯……不過如果你不想說可以不回答?！?p>　　“不是不想說，我要是說了你可得替我保密。”

　　“好?！?p>　　“其實我倆是真愛?！?p>　　“啊？”

　　“我說其實我和閻王是真愛?！?p>　　“不是……你的意思是你倆是斷袖？！”

　　“怎么？你瞧不起斷袖？”

　　“不不不不不，我只是覺得，你是斷袖沒什么奇怪的，但閻王那么……那么威嚴(yán)的光輝形象，怎么看也不像啊……”

　　“什么叫‘我是斷袖沒什么奇怪的’？！斷袖能看出來的嗎？我是攻他是受，你看出來了么？”

　　“??？！什么攻……什么受……”

　　“這事實讓你很難接受嗎？”

　　“有……那么一點……沒想到閻王的口味原來這么重啊……”

　　“不是，你什么意思？！”

　　“沒沒沒沒沒什么，哎……那個……他妹妹對你不是……那……什么，那她知道你倆的事嗎？”

　　“知道啊?！?p>　　“知道那還……？！”

　　“她不介意，我男女通吃。”

　　祉瑤感覺這對話簡直進(jìn)行不下去了。明明她是正兒八經(jīng)地想打聽一下無塵和閻王的關(guān)系，沒想到竟然被無塵無聲無色地繞了進(jìn)去。看著無塵一臉壞笑的樣子，就知道他又在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此人真的是……不值得讓人心疼。她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嘆氣……

　　第二天祉瑤去看望無塵，還沒到門口便聽到了綺羅嗲聲嗲氣的聲音：“無塵~~~你難得在冥界住幾天，就陪我到處走走嘛，整天悶屋子里會生病的！?。　?p>　　無塵正拿著紙疊著各式各樣的小動物，估計是打算用來當(dāng)坐騎用的，桌面上還放著各種符紙和工具，看來養(yǎng)傷的時間里也坐不住。

　　“冥界有什么好看的，我都來了那么多遍了，難不成去忘川數(shù)一下有多少缺手?jǐn)嗄_的鬼魂過奈何橋么？”無塵頭也沒抬，繼續(xù)改善著手上疊的小動物的細(xì)節(jié)，力求栩栩如生。

　　“哼！自從你跟了通靈巫女之后就對我那么冷淡，我現(xiàn)在就去把她再扔去禁地?。?！”綺羅作勢要往外走，頭還扭著偷瞄了一下無塵。

　　無塵抬眼，嘴角往上一揚，帶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好啊，你去啊，你再扔一次我再救一次，看看你兄長會不會把你關(guān)上一個月的禁閉。不對，好像上次你就被關(guān)過禁閉了，重復(fù)就不好玩了，要么我去建議他把你吊懸崖上一個月吧？”

　　綺羅被他氣得眼眶都紅了，雖然隔著面紗，還是看得出她委屈地撅著嘴。祉瑤實在不忍心看無塵這么“辣手摧花”，清了清嗓子，右手輕輕叩了一下門。

　　無塵一見是她尷尬地站了起來，隔了半晌才擠出來一句“你來了啊……”

　　“我不來的話，還不知道你竟然欺負(fù)女孩子呢。剛才好像聽到有人說要把人家吊懸崖上呢，這么狠毒啊無塵……”一句話竟然把兩人都噎住了。

　　綺羅恢復(fù)了往常冷艷高傲的樣子，說了句“失陪”便匆匆離開了。

　　祉瑤嘴角微微一抿，撐著頭看著綺羅離去的背影喃喃道：“昨天誰說男女通吃來著？今天就對人家如此殘酷如此無情如此無理取鬧了??？”

　　無塵松了口氣坐下了，又拿起筆和符紙準(zhǔn)備畫符箓?！耙恍牟荒芏?，我的心給了閻王就裝不下他妹妹咯?！?p>　　祉瑤把頭轉(zhuǎn)回來，心里鄙視了一下這個說瞎話不帶眨巴眼兒的。眼神不自覺地停留在抹額，忽然開口問道：“上次看你和宿月交手，你這抹額竟然能化成利刃，是什么法寶？有名字嗎？”

　　“有，叫紅袖?！?p>　　“紅袖……這聽起來怎么像女孩子的名字？”

　　“因為它一直在等一個人為它添香?！?p>　　“……不是有閻王么……”

　　無塵解下抹額，把它變回三尺紅綾置于桌上?！凹t袖，你愿意讓閻王為你添香么？”

　　紅綾慢慢像蛇一樣盤起來，本來有點像剛睡醒的朦朧樣子。聽到無塵的問話突然打了個挺，趕緊頻頻搖頭。

　　無塵看向一邊的祉瑤，兩手一攤：“看來它不喜歡男的。”轉(zhuǎn)頭繼續(xù)對紅綾笑道：“紅袖，那你想要誰為你添香？”

　　紅綾帶著無塵額前的溫度，緩緩爬向祉瑤撐著的手，在她手邊試探性地蹭了蹭，然后竟然像害羞似的蹦跶了一下。

　　祉瑤差點被嚇到了——不僅僅是因為紅袖選擇了她，而是她第一次看到這么有靈性又生動的法寶，簡直不可思議。她趴在桌子上，伸出手指摸了摸紅袖的頭，紅袖親密地往她手上蹭，要是它有眼睛的話，祉瑤可以想象它此時一定是瞇縫著眼一副享受的樣子。不經(jīng)意間，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原來你這么喜歡我呀，那好吧，以后我來為你添香好了?！彼孟裢蝗幌肫鹆耸裁?，扭過頭對無塵問道:“你剛才說它一直在等一個人？我要是答應(yīng)它了那個人會不會介意??？”

　　無塵正目瞪口呆地欣賞著這一幕，被祉瑤問了個措手不及。他與祉瑤相處了那么久，看到她從心底里笑出來的機會并不多。他不由得想起去國師陵路上遇到的那賣石榴的老板娘說的話——小娘子笑起來的確能顛倒眾生。他趕緊收斂了眼神，答曰：“那個……我的意思是它等的那個人還沒出現(xiàn)?，F(xiàn)在它選擇了你，你就是它要等的那位了。”

　　“原來如此。那么紅袖，以后就請你多多關(guān)照了哦~”祉瑤繼續(xù)開心地逗著，紅袖幾乎是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極盡全力地討她歡心，引得她不時發(fā)出爽朗的笑聲。

　　無塵靠在床邊安靜地看著，忽然很希望這一刻能永遠(yuǎn)地定格。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太詭異，有些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總有一種預(yù)感覺得某些暗涌似乎才剛浮出水面，仿佛在他所能觸及的地方之外有一只無形的手在默默地操縱著。而這只手的每一個動作，幾乎都準(zhǔn)確無誤地撼動著祉瑤對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信任。與其被動地等待別人來瓦解，不如主動地向祉瑤交代她想知道的一切。思及至此，無塵猛然站了起來，牽上祉瑤的手拿起紅袖就往外走：“走吧，我?guī)闳ヒ粋€地方?！彼贿叞炎兓啬~的紅袖往頭上戴一邊對祉瑤說道：“你之前不是說等我想說了再聽我的解釋么，現(xiàn)在我就來親口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