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的傍晚,陽光還很足,姜明月沉默的坐在自行車的后座上,她與他是鄰居,算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只是夜眠這個人寡言少語,小的時候很靦腆,長大了就一張萬年不動的冰山臉。她不敢與他說話除了他的性格原因,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青春朦朧幼稚的喜歡讓她變得害羞安靜,今天數(shù)學(xué)老師拖堂將近二十分鐘,平時一行嬉笑打鬧的人只剩他們倆,自詡為開朗活潑的元氣少女姜明月此時慫成了一團(tuán),靜靜的坐著,不敢說話,只能無聊的盯著公路上自己和夜清眠的影子,它們彼此相連,仿佛是依偎在一起,女孩的頭靠在男孩的背,像一對正在熱戀的人,雖然實際上姜明月的頭和夜清眠的背還有一段距離,但一點都不影響影子們看起來的溫馨甜蜜。暗戀期的少女腦洞大開,姜明月一邊幻想著和男神可觀的未來一邊肆無忌憚的笑著。
被幻想的男神毫不知情,自顧自賣力的蹬著自行車。他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讓她笑得這么開心,自小到大,每次與姜明月同行的時候,這個可愛的姑娘都會做很多很多傻事,可偏偏周圍的人都喜歡她的傻。比如和自己要好的哥們,有什么好事都會想著叫上她而不是自己;還有對誰都兇巴巴的老師,也對她露出難得的笑容;還有校門口看門的不茍一笑的大爺,也會在她遲到的時候放她一馬,甚至記遲到同學(xué)名字的時候?qū)λUQ郏疽馑s快回教室。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她身上總是有這樣的魔力,為帶給別人無數(shù)的快樂和喜愛。
17歲的夜清眠這樣想著,就算有所有人喜歡她自己也是不喜歡她的。就算是喜歡也只是對妹妹一樣的喜歡,對她那些復(fù)雜的情感和夜深時刻的想念是哥哥對妹妹一樣的喜歡,還有不甘、羨慕和嫉妒。畢竟連命運也偏愛她,她沒有經(jīng)歷過自己如野草一樣的環(huán)境,她可以永遠(yuǎn)自由,沒心沒肺的活著。
他聽著她開心的笑聲,在心里默默對她說:姜明月,你和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不同,你從不屬于黑暗。你的人生坦蕩且光鮮,我希望你一直可以這樣快樂下去......
太陽的余熱慢慢散去,光線穿過鱗次櫛比的高樓沿著公路逐漸退出腳下的城市,夜眠支著一只腿停下車看著和他一起等紅綠燈的人們,遠(yuǎn)處夕陽的光漸漸變紅變淡,好像下一秒就會在徹底消失,卻在這一秒毫不吝嗇的灑在人們的臉上,他看著喧鬧的人群和屬于他們的喜樂,凝結(jié)著殘陽,熠熠生輝。他覺得自己和這些人一樣發(fā)光,他突然感到無比快樂,他很少笑,他很少用五官和情緒去表達(dá)自己的喜怒哀樂。但是此刻,他揚起嘴角,笑著,或許是七月的傍晚太美,或許夕陽的景色太好,又或許是耳邊的風(fēng),頭頂?shù)脑?,或許,是腳下女孩的影子歪著頭靠近他的影子,又或許騎車加速時女孩緊抓著他衣角的手。他不想深究讓他快樂的原因,但他是快樂的。
紅燈的倒計時從30S慢慢變得更短,他也在天馬行空的快樂里回歸理智。他感覺自己真是瘋了,竟然在大馬路上傻笑了半分鐘,就因為那個在自行車上后座上同樣傻笑著愛幻想的中二病少女。
她剛剛應(yīng)該沒有看見我笑吧?
夜清眠擔(dān)憂的想著,就試探著叫了她一句:“姜明月?”
“嗯?”語氣的無辜和好奇讓他放心了
“自行車明天能修好嗎?”他掩飾好情緒隨便問了個問題
“要后天才能拿回來呢,明天還要繼續(xù)麻煩你載我了?!敖髟滦奶摰拿嗣亲?,心里感覺特對不起修自行車的大叔,大昨天剛和大叔約好今天就去拿,為了能和男神多些獨處的機(jī)會,所以對不起啦大叔。
夜清眠卻沒有回答她,自顧自騎著,到最后他利索的鎖好自行車,都沒有再和她說一句話,他快步的上樓回家留給她一個有些慌亂的背影。
姜明月摸著后腦勺邊走邊奇怪的想:這是怎么了,不回答我是拒絕嗎?難道是因為我太重了不想載我?
回答她的只有“砰”一聲關(guān)門聲,誰也不知道,門后的少年捂著自己的心臟坐在冰涼的地板上。
他在想著他剛剛,他剛剛竟然希望她的自行車不要修好,聽到她那句后天才能拿回來,他的心臟竟然像個愛吃糖的小孩子得到糖一樣雀躍。
“咚咚咚“敲門聲在身后響起,夜眠站起身拉開門
“小眠呀,今天嬸嬸做了你愛吃的水煮魚,今晚上你別做飯了,來我家吃吧。”姜母站在門口笑瞇瞇的對他說
“麻煩你了姜嬸。”
“哎呀不麻煩不麻煩,你這孩子這么客氣,這么熱的天載著明月上下學(xué)真是辛苦你了?!?p> “沒事的?!币骨迕呷玑屩刎?fù)的說了這句話,他終于可以這樣告訴自己了:姜明月的爸媽這些年這么照顧你,你早就把她們當(dāng)親人了,哪有哥哥不喜歡妹妹的呢,再說自己這么大第一次和異性這么近的接觸,肯定有些想多了。
他重新關(guān)上門,跟著姜母往前走,夕陽最后一絲陽光透過樓道里的小天窗在他眼前滑過,帶走了屬于這一天最后一點光明,世界歸于靜謐,仿佛能聽見一些久遠(yuǎn)的聲音在很遠(yuǎn)的地方飄來,似有人夢中低語,喃喃重復(fù)著: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夜清眠痛苦的搖著頭,九爺爺在他的回憶里出來
“睜開眼睛吧?!?p> 夜清眠聞言睜開眼,天回歸黑暗,點點繁星閃爍著。
“不是這樣的,我愛她,很愛很愛她”夜清眠的淚在眼里無聲的落下
“這樣的一個臆想就能讓你那么喜歡她嗎?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小年輕,”九爺爺搖了搖頭
“換下個回憶吧,你記憶最深的回憶里沒有她的魂魄。”
夜清眠重新閉上眼睛回憶著,那些回憶美好青澀,是他畢生無價的寶貝
他們在時間的停止里過了很久很久,回憶一遍一遍像放電影一樣放映循環(huán)著
“沒有。”
“沒有。”
“都沒有。”
九爺爺重復(fù)著
“這些回憶里都沒有她的魂魄,你確信她是喜歡你的嗎?”
“我確信,她很愛我,我辜負(fù)了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