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碼（2）

　　心煩意亂的時候，任誰都會想辦法解壓。

　　徐明君不是一個抗得太住壓力的人，他打給陳慕的那么多次電話都無人接聽，呼吸已經(jīng)變得十分急促。他拉開客桌的抽屜，一頓翻弄后摸出一包十分老舊的煙盒，抖了抖，只有一根“獨頭煙”，連煙支都是萎的。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把香煙銜在嘴邊，再拿過桌上的火柴盒，取出其中一根，熟練地將其點燃。

　　他的煙癮不重，輕到幾乎沒有。他只在感到巨大壓力時點上一根，一包煙幾乎能抽上一年多的時間，這包煙也不知是多久以前買的了。深吸，過肺，再吐出。他連續(xù)地重復這一基本流程，客廳里很快便充滿了煙味，但也只是把他心里的壓力強壓下去些。

　　香煙將盡。其實有些事情他早已想通了，只是另小些的事情，他還未確認。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得到了大致的答案。陳慕大概率不會回心轉(zhuǎn)意了，那么多通電話打過去，他都沒有心軟。

　　徐明君吐出一串二手煙，低頭看向尚未黑屏的手機，鎖屏界面的任務欄，被一長排“撥通失敗”的提示信息給占滿了。他稍顯憔悴地看著聯(lián)系人一欄里陳慕的名字，開始喃喃自語：“以前……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只要你不愿插手，我都不會去做，因為我怕搞砸。我總是笨手笨腳的?！?p>　　他再次吐煙，裊繞的煙霧籠罩了他的面龐，他接著說：“但現(xiàn)在我不得不獨當一面。如果我沒有被作弊者洗號，我也許不會插手此事……但糟糕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全都發(fā)生了，我只能殊死一搏。況且我勉強算是半個知情者，我也不能視而不見。”

　　“只是……我可能會做得一塌糊涂吧？”徐明君苦笑著吐出最后一口，輕聲說，“你不在，那些作弊者將無人可擋。”

　　說完，他按著膝蓋起身，將煙頭伸進煙灰缸里捻滅。而后，他一拉開關，關閉臺燈，再關上電視，獨步于完全漆黑的客廳里，走向臥室。

　　這段黑暗的路程很快便結束了，因為他很快便打開了房間的燈。

　　他可不習慣在黑燈瞎火的環(huán)境里戴上頭盔，再深入到游戲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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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世大樓，特殊事務處理部，也稱執(zhí)行部。

　　整個部門都快忙瘋了，戰(zhàn)況慘不忍睹，且遠超預想。

　　執(zhí)行部未必沒有研發(fā)部重要，但分到的面積不及后者的四分之一，如果研發(fā)部有上千名工作人員，能把數(shù)以百計的執(zhí)法人容納到這個僅倉庫般大的區(qū)域里已經(jīng)是極限了。幾十塊辦公桌拼湊到一起，空出來的過道甚至不允許兩個人擦肩而過。而工作進度顯然也受此影響，畢竟他們從未接手過這么棘手的事，連傳個文件都不順利，兩隊捧著不同文件的人在過道上相遇，結果誰都過不去。

　　“加快進度！加快進度??！”一整間辦公室連跳寬過道都騰不出來，郭子昂更不可能再壓榨可活動區(qū)域為自己騰出一間私人辦公室，他的辦公桌就靠在墻邊，此刻他站在桌后，雙手死死地摁住桌面，指間還夾著一支煙，沖笨手笨腳的部下不滿地吼，“一條路太窄走不過去，那就換一條路走！”

　　原本堵在路上的兩隊人很快便做出改變，兩隊的“領頭”以眼神交流了一下后，一隊人原封不動，另一隊人做出讓步。很快，狹窄的過道變得順暢起來，其實他們不是一開始就不能這樣做，只是誰都有要事在身，誰都想第一時間完成自個兒的事，接著再去處理下一件。

　　“混賬！”郭子昂往辦公椅上一坐，焦躁地吸了口煙，一邊吐一邊怒罵，“研發(fā)部那群叼毛占用這么多資源，結果連幾個病毒都不能從服務器里揪出來，卵用沒有，還不是得靠他們執(zhí)法人爹收拾爛攤子！”

　　“老大……”一名女職員見老大一副炸了毛的豹貓的樣子，手捧一份文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靠近，很小很小聲地說。

　　“有事快說?！惫影荷詈粑豢?，強壓下惱火，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鎮(zhèn)定一些，至少不要嚇著這個新人，可表情還是兇神惡煞的——他自己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說，“聲音大點。”

　　女職員哆嗦了一下，把頭放得更低了，小心翼翼地說：“‘失重之城’受損比例超過百分之八十，幾乎淪陷?！?p>　　郭子昂微微一愣，片刻后愁眉緊鎖地伸出手，按住額頭，沉沉的嘆了一口氣，眼神憂慮的問：“有多少玩家幸存？”

　　“無人生還……”女職員的回答幾乎令人絕望。

　　“世紀廣場那邊呢？”郭子昂以掌心揉了揉眉頭，有些無力地問，“還能調(diào)動多余的人手出來么？”

　　“他們那邊……”女職員有些緊張，擔心自己接下來的話會令組長突然暴起傷人，說，“全軍覆沒了一次又一次。人海戰(zhàn)術根本起不到壓制效果，甚至沒有人能近夜叉的身?！?p>　　郭子昂無言，陷入了沉默。

　　他虛弱地呼吸了幾下，片刻過后才開口，可說出這話時仿佛用盡了渾身解數(shù)，有氣，但無力：“你先走吧?！?p>　　看著新人離開的瘦弱背影，郭子昂放下?lián)晤^的手，使勁地吸起煙來。

　　都說煙是個解壓的好東西，可他怎么吸，都不能讓自己放松分毫。

　　太沉重了，實在是太沉重了。如果作弊者只有夜叉一位，他命令部下以無數(shù)條命去搏她被放倒一次，他不是應付不來，但作弊者共有四位，他根本無從招架。他的人手有限，也許從一道好不容易穩(wěn)固下來的防線分一點力量去其它地方，那道防線轉(zhuǎn)眼便會被擊潰。

　　而最令人心灰意冷的一點便在于，也許他集中所有資源去攻克作弊者的其中一位，僅僅只能起到壓制效果。這要是一盤棋，眼下的局勢相當于他要用士卒去擊敗四方的車馬炮相；這要是一盤牌局，別人上來打完一套只留下一副炸，而他手牌還是滿的；這要是一場賭局，他的點數(shù)很弱，而對方人均二十一點，他的籌碼倒很多，但很快便會被瓜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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