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憊不堪的雍州大軍在弘農(nóng)城墻的庇護之下總算可以高枕無憂地酣睡一宿,不過主帥楠晏不敢放松警惕,他連夜面見弘農(nóng)太守垣延,詢問當前形勢。
第二日清晨,昏暗無日,潮濕陰涼,讓人難以驅(qū)走身上困倦疲乏。
楠晏下令召集將官,商議軍情。
楠枝雖然腹如墜鉛,不過仍是隱忍參與,她這些日子來,心中焦躁,要是自己不明形勢,恐怕要惶惶不可終日了。
弘農(nóng)太守鋪開輿圖,眾人圍圖而立。
楠晏首先開口,指著輿圖道:“我們大軍在弘農(nóng)此地,離京城仍有旬日路程,昨日遭遇襲擊,恐怕是胡人小股軍隊?!?p> 接著,他抬頭沖著呂毅問道:“呂將軍,據(jù)你所知,胡人主力在何處?”
呂毅伸手在圖上滑動,指向一處道:“我等先前東征,一路之上并無多少阻礙,一直到宜陽才遭到胡人主力圍攻!”
眾人跟著看去,宜陽離京城甚近,約摸也就兩日腳程,如是騎兵奔馳,興許無需一日就可以看到洛陽城墻。而弘農(nóng)離開宜陽卻又六七日的路程要走。
淳于定長嘆一聲,抱頭嚷叫道:“晚了!我們已經(jīng)太晚了!我們先前與胡人交鋒早已是一個半月前的事情了,胡人指不定早就到洛陽城了,我們離開京城還那么遠,即使披星戴月,連夜追趕,也來不及了!”
諸葛離神閑氣定,思索一番,問道:“呂將軍,先前你們與胡人交戰(zhàn),胡人兵力有多少?”
“呃……”呂毅細細回想,答道,“胡人的兵馬與我等交戰(zhàn)的約三萬余人,說來慚愧,雍州大軍的兵力尚且勝過它們,卻慘敗而歸了!”
淳于定大為不滿,叫嚷道:“胡人鐵騎厲害罷了!我們千里奔馳,早已疲憊,才有此慘敗,不然胡人主帥的首級早就進獻陛下了!”
“哦?”諸葛離來回踱步,回憶昨日小戰(zhàn),又看了看輿圖,深思熟慮,說道:“諸位不必氣餒,胡人并未東進京城?!?p> “當真?”眾人驚訝萬分,他們深有不解,明明洛陽近在眼前,為何不去攻取呢?
諸葛離點點頭,分析道:“洛陽城自大漢光武之后,就為天下都城,三代以來,均苦心經(jīng)營,墻高門堅,固若金湯。我聽聞宜陽大戰(zhàn),呂將軍乃是敗于胡人鐵騎,尚且對方人數(shù)并不多,恐怕胡人野戰(zhàn)勇猛,攻城未必可行?!?p> “可是諸葛參軍,胡人說不定兵分多路,還有其他大軍?!贝居诙òl(fā)出一陣嘲笑之聲,“呵呵……你又不是胡人統(tǒng)帥,亦沒有派遣斥候輕騎,怎么斷定胡人的兵力不能攻城?”
諸葛離卻點點頭,像是在贊賞淳于將軍一般,“淳于將軍說得有理,在下也只是推論而已……”他停下步伐,左右望向眾人。
楠枝將信將疑地看著諸葛離,她知道諸葛先生鮮有胡言亂語,方才所言必有原委。
“不過在下的推論應(yīng)該十拿九穩(wěn)……”說著,諸葛離指向輿圖之上的宜陽,說道:“宜陽地處洛水上游,乃是洛陽門戶,只要占據(jù)此處便可順河而下,只取洛陽,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能夠奪取宜陽便是奪了半座洛陽城了。”
他繼續(xù)說道:“先不論晉軍如何,胡人遠道而來,豈能對宜陽之地掉以輕心?他們必定會以重兵取之!我身在軍中,觀呂毅將軍麾下兵士,皆訓(xùn)練有素,非烏合之眾,能夠戰(zhàn)勝呂毅將軍,想必胡人所調(diào)度的必是主力?!?p> “哦?”呂毅將軍有些茅塞頓開了,他驚奇地問道,“依諸葛參軍所言,胡人大軍仍在宜陽按兵不動?”
“非也……”諸葛離搖搖頭,環(huán)顧眾人,面容嚴肅,“在下猜測,他們正向我們奔襲而來!”
“啊?”眾人一聽,大驚失色!
“諸葛參軍,你可不要信口開河!”淳于定對此前慘敗心有余悸,聽聞胡人將至,更是大驚失色,他指著諸葛離虛張聲勢地呵斥道,“你在此胡言亂語,難道想擾亂軍心嗎?洛陽近在眼前,胡人為何沖我們來?”
楠枝打斷道:“淳于將軍,諸葛先生向來不會妖言惑眾,擾亂軍心的,他必有他的想法?!?p> 楠晏亦想起之前臨涇之事,深表贊同,他伸手示意道:“請諸葛參軍為我等講解一二?!?p> 諸葛離作揖行禮,“謝謝楠將軍信任,在下只是自我推斷,可供借鑒罷了?!?p> 說著他又指著輿圖分析起來,“胡人取宜陽,孤軍深入,三面受敵,騎虎難下。如今看來,兵勢在我不在敵!”
“一面,他們難以攻克洛陽,所以必定會等待援兵,積蓄實力。另一面,各州勤王兵馬也陸續(xù)趕到,胡人豈能坐以待斃?弘農(nóng)乃大河之上兵家必爭之地,扼守關(guān)中,北臨大河,接通南北,又是西方兵馬通往京城的必經(jīng)之路。他們必定會趁之前雍州大軍慘敗,晉軍西歸,防備空虛,前來攻?。 ?p> 諸葛離提醒道:“諸位可還記得昨日襲擊我軍的胡人騎兵?”
“記得……”眾人點點頭。
“他們行軍作戰(zhàn)卻不打出軍旗,據(jù)我猜測,必是胡人前鋒!他們偃旗息鼓,就是想混淆視聽,打探關(guān)中大軍虛實。昨日一戰(zhàn),胡人應(yīng)該知曉雍州又遣大軍勤王入京,為了避免腹背受敵,他們必定會先來攻打我們,破除晉軍的兵勢。”
眾人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諸葛參軍所言著實有理。
“那我們?nèi)绾问呛茫俊笔挾嘉締柕?,“是繼續(xù)進兵,還是防守弘農(nóng)?”
諸葛離這時卻拱拱手,說道:“此事關(guān)乎大軍,非我能操持,是守是進,都情有可原,還請楠將軍定奪!”
眾人低頭深思,此言不假。要是胡人真的前來,憑借弘農(nóng)城墻抵御確實有利,不過大軍糧草不多,長期圍城恐怕要面臨彈盡糧絕的困境。更何況,要是胡人不來,雍州大軍停駐弘農(nóng)豈不是貽誤戰(zhàn)機?屆時自然逃不了畏敵避戰(zhàn)的責(zé)難。
楠晏久經(jīng)戰(zhàn)陣,嚴謹細微,只見他苦思一番,下令道:“我們先停駐弘農(nóng)!雍州大軍連日趕路,疲憊萬分,也需要休整了。宜陽離弘農(nóng)不遠,加上胡人騎兵與我軍遭遇,恐怕主力不遠,我軍停留五日,靜觀其變,五日無事再行出發(fā)。如此一來即使朝廷責(zé)問,我們也可以有所交代?!?p> “遵命!”眾將拜道,稍后便各自解散,返回崗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