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凌啟走到大殿中央，深深躬下身，朗聲說：“卑職錦衣衛(wèi)力士林凌啟見過皇上，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厚熜眉頭微皺，在他想象中，林凌啟應該是個肩闊體壯、面目猙獰之輩，不曾想?yún)s是個眉清目秀、身材修長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若不知道他的底細，還以為是文質彬彬、安分守己之人呢！
百官也把目光集聚到林凌啟身上，恨不得看清這年輕人是用什么材質做成的，居然能把深藏西苑十幾年的皇上給揪出來。
嚴嵩看看林凌啟，又看看恐慌不安的陸炳，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站在靠后位置的嚴世蕃見林凌啟不亢不卑，神情自若，眉頭不禁一蹙。芥子般的錦衣衛(wèi)力士，在如此莊重的場合，能保持這份鎮(zhèn)定，此人不可小覷啊！
朱厚熜朝旁邊的黃錦微一頷首，黃錦會意，便大聲說：“林凌啟，你可知罪？”
這聲音尖銳、細長，就像一只打鳴的公雞被掐住咽喉似的，林凌啟暗感好笑。心想：今天不管能不能過關，能見上朱厚熜一面，能見上這么多官員列班上朝，能親耳聽到太監(jiān)的聲音，也不枉穿越一回。
想著，直起身說：“皇上，卑職不知身犯何罪，還請皇上示下?！?p> 大膽！到了這般田地，居然還敢不讓罪，真是膽大包天！
朱厚熜怒了，久不見陽光的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團紅暈，額頭上青筋隱現(xiàn)，沉聲說：“趙愛卿，你將調查的情況向在場的大臣們述說一遍，讓大家知道一下錦衣衛(wèi)如此囂張跋扈、肆意妄為！”
說著，他把目光掃向陸炳。
陸炳忙底下頭，不敢與其對視。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連呼吸也變得困難了。
嚴嵩回頭看看后面的趙文華，微微一笑。
趙文華從文官隊列中走出，朝朱厚熜躬了下身，大聲說：“皇上，黃公公，各位同僚，此人姓林名凌啟，乃南直隸蘇州府吳縣丁家莊人氏，于嘉靖三十二年參加錦衣衛(wèi)。
今年六月，其兄與同村丁茂生發(fā)生債務糾紛。其兄向丁茂生借紋銀九十兩，并立據(jù)為證，到期給卻賴賬不還，讓林凌啟返鄉(xiāng)處理此事。林凌啟回鄉(xiāng)后，依仗自己錦衣衛(wèi)的身份，非但抵賴此筆債務，還威脅丁茂生。
丁茂生之子丁鵬飛乃是舉人，飽覽眾書，恪守禮儀，見林凌啟如此蠻橫，氣憤不過，便言告其劣跡。林凌啟目無王法，揚言有錦衣衛(wèi)左都督陸文孚陸少保在，哪怕告到京城也不怕?！?p> 聽到這里，朱厚熜猛拍龍案，怒聲說：“陸炳，你的下屬好威風啊！簡直是無法無天！”
陸炳心頭猛顫，忙出來跪到在地，說：“皇上，是臣統(tǒng)領無方。臣曾對因病因事返鄉(xiāng)的錦衣衛(wèi)作了幾條規(guī)定，不得魚肉鄉(xiāng)里、仗勢欺人，應該體察民情，做些力所能及之事?！?p> “說的比唱的好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哼哼！這就是力所能及之事？”朱厚熜冷笑一下說：“來人，摘去他的烏紗帽，跪一旁等候處置！”
幾個侍衛(wèi)如狼似虎趕來，將陸炳的官帽摘除。
一些不明就里的官員有些納悶，就這點小事，犯得著這般大動干戈嗎？難道皇上借此事來打壓陸炳一黨？
嚴嵩、嚴世蕃等人露出滿意的笑容。陸炳一倒，放眼整個朝廷，再無與其對抗的勢力了。
林凌啟一驚，看來朱厚熜已經打算對陸炳開刀，自己讓其做的準備工作派不上用場了。今天的局面，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惡劣，必須要頂住。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陸炳，或者是牢中的楊繼盛，一定要頂??！
朱厚熜看了眼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陸炳，臉上閃過一道殺氣，說：“趙愛卿，林凌啟除了賴賬不還，還有什么罪行？”
趙文華象只得勝的公雞，聲音也變得高亢了。說：“回皇上，林凌啟賴賬之后并不滿足，要求丁家付一百兩紋銀補償其路上開支。丁鵬飛畏于他的身份，只得送上一百兩紋銀。
誰知林凌啟貪心不足，見丁鵬飛腰上系帶的玉佩，強行索取。此玉佩乃丁家祖?zhèn)髦?，豈能給旁人，丁鵬飛苦苦哀求，讓林凌啟高抬貴手。林凌啟志在必得，不顧禮義廉恥，強行把玉佩搶奪過去?！?p> 錦衣衛(wèi)的一些劣行，百官們也有所耳聞。但這么點財物，居然也下得了手，實在是可恥之極！他們盯著林凌啟，臉上均露夷鄙之色。
林凌啟暗嘆，能入朝當官的都是人才啊！趙文華居然能編排出如此精彩，且令人激憤的故事，不愧為嚴嵩的干兒子，不愧為朝廷的重臣。佩服佩服！
朱厚熜已經怒不可遏，一張臉猶如秋霜一般陰冷，說：“林凌啟，你還要什么快說的？”
林凌啟就怕朱厚熜不給自己申辯的機會，現(xiàn)在他這么一問，便朗聲說：“皇上，事實并非如此。趙大人不過是聽丁鵬飛的一面之詞，就此來治卑職的罪，卑職冤??！”
冤？
若不是自己是一朝天子，朱厚熜恨不得下去踹他兩腳。事情已經如此明了，他非但不承認，還喊冤，真是可惡之極！
趙文華忙從衣袖中掏出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來，說：“皇上，臣沒有聽丁鵬飛一面之詞。調查此事時，先向受害者丁鵬飛了解情況。得知事情經過后，臣怕只聽一方，難辨是非，便親自找林凌啟詢問。
只是臣聽聞林凌啟此人極為狡詐，肯定不會直言相告，就偽裝成算命先生，套其口供，還讓他親筆寫下他所犯的惡行。這就是林凌啟的自供狀，臣復述一遍。”
說著，鄭重其事將紙一層一層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