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林儒峰有疑問

　　毛丙貴嘆息說：“林大人，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已經(jīng)定了婚。我那未過門的媳婦向我索要金釵，我手頭上又沒多少錢，所以滿足不了她的要求?！?p>　　林凌啟眉頭一皺，問：“你在這里干了這么多年，難道手上就沒有積蓄嗎？”

　　毛丙貴雙手一攤說：“哪有什么積蓄啊！我姑父很是摳門，常說我們吃他的住他的，再拿工錢好意思嗎？所以這些年來，我們?nèi)耸诸^上沒落幾個錢。幸虧我姑母對我好，時常拿錢補貼我的用度，還給我定了門親事。你看林儒峰這般年紀(jì)了，連個媳婦都沒著落?！?p>　　他說的不錯，按明朝時期，象林儒峰這般年紀(jì)的人，小孩都能打醬油了，可他還沒媳婦。林逸軒確實夠摳門的。

　　林凌啟忽對林逸軒產(chǎn)生反感，這他娘的，連親侄子的油也榨，跟周扒皮有什么區(qū)別，甚至連周扒皮還不如。

　　毛丙貴接著說：“那晚，我因金釵的事輾轉(zhuǎn)難眠，忽聽到林儒峰下樓去了，接著響起哐啷哐啷的聲音?！?p>　　林儒峰不是早睡著了嗎？他下樓干嘛？

　　林凌啟猜不出毛丙貴的話是真是假，反問：“你怎么知道是林儒峰？”

　　毛丙貴說：“我們的房間相鄰，他一開門我就知道了?！?p>　　“那你在下面時不講，現(xiàn)在反倒給我說這些，你有什么目的？”

　　面對林凌啟的責(zé)問，毛丙貴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很是為難的說：“我本來也不想講的，我跟林儒峰關(guān)系很好，不該講他的壞話。只是我猜想你跟姑父肯定在懷疑我，我不怕姑父誣陷我，我只是怕我姑母以為我就是竊賊，這樣她會傷心的?！?p>　　林儒溪聽到樓下有聲音，現(xiàn)在毛丙貴也說聽到了。難道那晚下樓的不是毛丙貴，而是林儒峰？

　　林凌啟忽然覺得案情沒有自己想象這么簡單，林儒峰確實值得可疑。

　　樓下里屋西側(cè)兩間并沒有長鐵條，只有幾把短鑿子，要用短鑿子撬鎖，需要費很大的勁，毛丙貴有可能完成不了，而林儒峰卻身強力壯。

　　他不禁頭痛起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回偵探社睡覺。查得出來也好，查不出來也罷，反正也就一兩銀子，付出跟回報太不成比例了。

　　不過職業(yè)道德促使他打起精神來。暗想：不能憑毛丙貴的幾句話，就把他排除開外。林儒峰為什么要偷金釵？他的動機何在？如果沒有動機，就不能把林儒峰當(dāng)作嫌疑人。

　　他拍了拍腦門，說：“假設(shè)林儒峰就是竊賊，那他為什么要偷金釵？”

　　毛丙貴忙擺手說：“我沒說他是竊賊！”

　　“我說是假設(shè)！假設(shè)你懂不懂？”不知怎么的，林凌啟情緒變得有些急躁，語氣也變得惡劣。

　　毛丙貴嚇得喃喃地說：“林儒峰在暢春院有個相好的粉頭，叫施婷婷。聽林儒峰說，那女子對他非常好，知道他手頭上沒什么錢，反過來貼錢予他。林儒峰總覺得不好意思，前幾天曾說，一旦有錢了，就幫她贖身，還要送她一枚非常珍貴的金釵。這次金釵失竊，說不定與他……”

　　林凌啟背著手來回走動，深思著毛丙貴的話。

　　憑一貫的經(jīng)驗判斷，毛丙貴應(yīng)該沒有說謊，當(dāng)然也不排除其為了逃避罪責(zé)，而嫁禍于林儒峰。

　　不過林儒峰的確有嫌疑，他有可能趁夜下樓撬鎖，偷竊金釵送施婷婷。因為林逸軒的嫌疑對象是毛丙貴，故而林儒峰有機會脫身，前往暢春院?，F(xiàn)在要做的是，去暢春院查施婷婷有沒有那支金釵。

　　他走到南窗口，想往下張望曹達明是否還在。懷疑歸懷疑，毛丙貴這人還是要盯緊。

　　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陽光依然刺眼。他用手遮擋在額頭，忽見一頂轎子在首飾店門口停下，一位女子在丫環(huán)的陪同下，緩緩走入店中，看身影頗似柳如煙。

　　林凌啟的心忽然撲通撲通急跳，自從上次一別后，還沒與她會過面，心中竟有一種期盼。

　　他生怕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女子已到店里。不禁啞然失笑，下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忽地，有七、八個男子從遠(yuǎn)處走來。他們的衣著普通，但氣質(zhì)卻與普通行人完全不同，透露著凌人的氣勢。其中有一人看上去有些面熟，好像是自己的上司——錦衣衛(wèi)總旗姜文淵。

　　會不會看錯了？

　　再仔細(xì)一看，確確實實是姜文淵。他在一儒雅的中年男子旁邊，悄聲說些什么。

　　林凌啟心里‘咯噔’一下，暗想：他來這里干嘛？會不會是來找自己的？應(yīng)該不會呀，象自己這種身份，怎么值得他親自來呢？再說了，自己向他請了三個月假期還沒到呢。

　　林凌啟怎么也不會想到，這些人確確實實是來找他的。

　　朱厚熜下密令，讓在浙江負(fù)責(zé)視察東南抗倭事宜的工部侍郎趙文華，來暗查林凌啟敲詐勒索這一事。秉筆太監(jiān)黃錦怕趙文華混淆是非，到時朝廷將會掀起滔天大浪，便偷偷將消息透露給錦衣衛(wèi)左都督陸炳。

　　陸炳得知此事后，急得想熱鍋上的螞蟻。他經(jīng)歷過多少風(fēng)浪，知道此事雖小，但一旦坐實，對自己意味著什么。

　　經(jīng)過一番深思，他決定派人調(diào)查事情真相，如果真如奏章所言，搶在趙文華前頭，將林凌啟處死，來個死無對證。

　　但是他不能派錦衣衛(wèi)去調(diào)查，因為如果被嚴(yán)黨發(fā)現(xiàn)錦衣衛(wèi)在查這件事，就會傳到皇帝的耳朵。

　　因為朱厚熜是派人密查，如果錦衣衛(wèi)插手，精明的朱厚熜就會知道事情泄密了。那是誰泄的密，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明朝有三條高壓線，一旦觸碰，必死無疑。

　　一是非皇帝宣詔，藩王不得進京。

　　二是邊關(guān)將領(lǐng)，不得于近臣接觸。前內(nèi)閣首輔夏言，就是被這條罪名砍掉腦袋。

　　三是外臣不得結(jié)交內(nèi)侍。

　　陸炳是外臣，而黃錦是內(nèi)侍，一旦被朱厚熜得知黃錦將事情向陸炳透露，那么用不著趙文華調(diào)查，陸炳與黃錦也會被斬首。

　　這時，陸炳想到一個人，那就是自己的好友、因上‘十罪疏’而被被處以杖刑、謫居保安州為民的前錦衣衛(wèi)沈煉。

　　陸炳不愧為久經(jīng)官場斗爭的厲害人物，他這人選非常恰當(dāng)。沈煉是其好友，與嚴(yán)嵩有深仇大恨，且目前是平民身份，是調(diào)查林凌啟的不二人選。

　　沈煉雖是文人，但為人耿直、嫉惡如仇。他抱著士為知己者死的心態(tài)，瞞過當(dāng)?shù)乇O(jiān)視官員，帶著陸炳府上幾位忠心耿耿的家丁，與林凌啟的上司姜文淵，風(fēng)塵仆仆趕赴南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