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凌啟冷眼看著一切，賈廷賓與刑名書吏的神色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立馬就猜測到這兩人在打什么主意，不禁冷笑一聲，你們這兩個蠢材，偽造證物、草菅人命，還自以為是?，F(xiàn)在居然連我也敢拖下來，可謂是膽大包天。不對，應(yīng)該是愚者無畏。拖下來就拖下來吧，我本來就沒打算袖手旁觀。
他緩緩起身，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也沒有半點不快，只是平平淡淡朝四周環(huán)視一圈。
賈廷賓與刑名書吏經(jīng)林凌啟的眼光一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心頭變得慌慌張張。他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可總覺得林凌啟的眼神，猶如平靜的湖面下，潛伏著一座巨大的冰山。散發(fā)出的寒氣，慢慢的衣服傳到皮膚，從皮膚透到骨頭，使人顫抖、恐慌。
不光他們，連那些同情楊昌平的人們，也感到一股凌人的氣勢，象一道無形的氣墻，緩緩朝他們壓去。他們覺得呼吸有點困難，象被人用被子把自己的口鼻掩住似的，不由的后退一步，又退了一步，再退一步，窒息感這才稍稍緩解。
而吳敬漣仿佛從冰天雪地跋涉時，忽然來到一個春意盎然的世界。他長長松了口氣，自己總算頂住了壓力，沒有直喚林凌啟上來。而林凌啟在緊要關(guān)頭能挺身而出，說明他不光有能力，而且講義氣，這種人值得一交。
他以前是把林凌啟當(dāng)成上司，當(dāng)作監(jiān)視自己的人。雖然百般奉承巴結(jié)，但內(nèi)心中總是提防著。不過從這一刻開始，他已經(jīng)把林凌啟當(dāng)作朋友來看待了。
林凌啟忽然一笑，走到大堂中央，朗聲說：“在場的各位，你們口口聲聲說要我當(dāng)面對質(zhì)，不知對什么質(zhì)？可把我弄糊涂了。”
眾人一怔，楊昌平告他誣陷，話已經(jīng)說得明明白白了，他怎么會聽不懂呢？
剛剛安靜下來的大堂又開始變得糟亂，有人喊：“你說楊昌平幫助他舅舅拋尸，還敲詐勒索他舅舅，難道你想抵賴不成？”
“對！林大人，我聽過你的大名，知道你是個男子漢。既然是男子漢，就得敢作敢當(dāng)?！?p> 林凌啟淡淡一笑，朝那人說：“承蒙你看得起我，我林某人受寵若驚了。我雖不是男子漢大丈夫，但也不是陰險狡詐之徒，說過的話自然會承認(rèn)。不知大家聽說過胡翼龍殺妾案嗎？”
殺人的案子向來受大眾關(guān)注。胡翼龍被抓至下獄，已經(jīng)傳遍整個吳縣城。人們知道胡翼龍是被林凌啟所抓，聽他談?wù)撈鸫税竵?，不覺側(cè)耳傾聽，以便得知更多內(nèi)幕信息。
林凌啟繼續(xù)說：“大家知道，人一旦死了，就再也沒復(fù)生的可能。所以我對此類案子非常慎重，絕不允許出現(xiàn)半點錯誤，枉害一條人命。你們說我這樣做對于不對？”
“對！”
人群中爆發(fā)出巨大的聲音。大家覺得林凌啟的說法非常有道理，對案件的慎重，無疑是對人們生命財產(chǎn)的負責(zé)，十分值得贊成。
林凌啟微一頷首，又說：“胡翼龍殺妾之事，表面上已經(jīng)確鑿，但尚有幾個疑點。當(dāng)然這屬于保密范圍，請恕林某人不能直言相告。
但有一樣可以告訴大家，我這幾天一直在調(diào)查這些疑點，其中也涉及到詢問楊昌平，關(guān)于拋尸和敲詐勒索等與案件有極大關(guān)聯(lián)的問題……”
楊昌平見眾人伸長脖子，對林凌啟的話點頭不已，心中頓時大急。如果這些人都認(rèn)為林凌啟的話是正確的，那還有誰會替自己說話，自己不就被林凌啟隨意擺弄了嗎？
他忙喊：“林凌啟，你總算承認(rèn)誣陷我了。青天大老爺、在場的鄉(xiāng)親父老，要知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是錦衣衛(wèi)。林凌啟無故誣陷小民，按大明律，該作怎樣的懲罰？”
“這個……這個……”吳敬漣額頭上冷汗直流，暗怪林凌啟不該承認(rèn)，弄得自己非常被動。
旁觀者的思緒就象風(fēng)中的柳枝，左右搖擺不定。他們剛才還認(rèn)為林凌啟的做法值得肯定，現(xiàn)在又覺得楊昌平的說法很有道理。如果當(dāng)官的以查案為由，隨意誣陷一個無辜者，那老百姓是不是會被任意踐踏嗎？
林凌啟注意到眾人的神情變化，暗嘆楊昌平的蠱惑能力的確不錯。但任憑其有天大的本領(lǐng)，也逃脫不了其應(yīng)該接受的懲罰。
他冷笑一聲說：“楊昌平，我對你不過詢問一下而已，而你也否認(rèn)自己曾經(jīng)協(xié)助胡翼龍拋尸、向胡翼龍敲詐勒索。我沒有真憑實據(jù)證明你這樣做過，也就沒有要求吳大人以此罪名將你抓起來，那你為何說我誣陷你呢？
這就好比我的東西不見了，我問你有沒有拿。而不是我向官府報案，告你拿了我的東西。楊昌平，我覺得你把誣陷與詢問混為一談了?！?p> 安靜一會的人群又騷動起來，人們會意到，從一開始，林凌啟并沒有出來告楊昌平什么拋尸、敲詐勒索，反而是楊昌平自己站出來告林凌啟無故誣陷。既然林凌啟沒有出告，那誣陷就無從說起。況且調(diào)查案子時，詢問一下再正常不過了，難道問都不能問嗎？
人們覺得林凌啟言之有理，從心理上來說，已經(jīng)站在他這一邊了。
吳敬漣見林凌啟不過寥寥幾語，便把局面扳回來，心中佩服不已。
他拍拍驚堂木說：“楊昌平，林大人從來沒有向本官提出訴訟，你口中的誣陷自然無從談起。反倒是你包藏禍心，陷害林大人，該當(dāng)重罰！”
楊昌平急了，連喊：“青天大老爺、各位父老鄉(xiāng)親，你們千萬不能偏聽林凌啟的一面之詞呀！小民舅舅被抓后，小民負責(zé)窯廠的事務(wù)。今天林凌啟到窯廠來，說小民協(xié)助舅舅拋尸、向舅舅敲詐勒索，并以此為罪名，將小民帶到公堂之上。如果不是他這么做，此刻小民還在窯廠呀！”
“是嗎？我說過這話嗎？我怎么不記得了？”林凌啟故作不知，臉上裝出迷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