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亡命大師
萊恩西南方三十英里，拉梅爾山腳下的小溪旁，一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形如枯柴的老頭正順著溪水蹣跚向北。
到達這條小溪前，老頭已經(jīng)沿著拉梅爾山脈走了一個多月，身后早已沒有了追兵的蹤影。一個月來，他穿行于密林深山，蹣跚在無人小徑，繞過城堡和村莊，風(fēng)餐露宿、飲霜食雪，躲避著一切人跡，靠著一小袋黑豆和草根山鼠撐到了這里。再往前走一天，穿過眼前的荒原就是勃艮第伯國南境了。
“該死的天氣”老頭輕聲咒罵著一步步邁向雪原中的那堆巨石，裸露的腳趾已經(jīng)皸裂流膿，背上的一道道傷口滲出暗色的鮮血......
萊恩南方約二十英里，騎在青騾上的亞特取下掛在前鞍的水囊，灌了一口加了麥酒的清水。他心情不錯，昨晚鉆進農(nóng)田邊的干草垛中美美地睡了一晚，青騾也跟著美美地飽食了一頓免費的晚餐。
返程路上亞特繞道開了萊恩莊園，想來萊恩莊園此刻有一大幫莊園護衛(wèi)正磨刀擦劍等著自己。
青騾的腳力沒有讓亞特失望，離開蒂涅茨的次日傍晚，來時經(jīng)過的那片巨石堆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白茫茫的雪原中，今晚他打算在巨石堆中落腳。
飄雪的天空越來越灰暗。亞特跳下青騾，取下綁在鞍后的馬褥套和一捆木柴，卸下鞍具、摘掉韁勒，抽出一捆干草放在一塊巨石堆下，青騾在巨石下吃草，亞特則抱起枯木準(zhǔn)備轉(zhuǎn)過巨石尋找可避風(fēng)雪的地方生火御寒。
剛剛轉(zhuǎn)過巨石，亞特眼睛一瞥，驚得急退一步，扔掉木柴，順勢拔出腰間的獵刀。
就在轉(zhuǎn)角處，一個黑影蜷在那兒。
“有狼！”亞特心道要糟，后背緊靠巨石，獵刀平舉胸前，輕輕挪身探頭...…好半會兒，他才慢慢放下獵刀。
“雜種！”亞特重重的罵了一句。
......
亞特慢慢靠近這個倒在巨石堆中的家伙，半蹲靠前用短劍拍了拍他的肩膀，見他毫無反應(yīng)，便挑開衣襟，上前取下那人腰間用破舊亞麻布作柄的半截鐮刀......
雪已經(jīng)停了，燒得正旺的火光將巨石堆照得彤紅，亞特面朝火堆、背靠巨石，手里捏著半截烤得焦黃的裸麥面包。火堆旁側(cè)臥著那個昏迷不醒的老頭。亞特檢查過這個老頭，沒救了——氣若游絲，滿背滲血的傷口，腳踝浮腫，雙腳發(fā)紫，腳趾流膿......腰間的糧袋里只有一只咬掉腦袋凍得硬邦邦的小山鼠和幾顆松子兒。
亞特將他拖到了火堆旁，灌了幾口熱水便不再多做理會，他不是上帝，無法拉回一個即將邁進天堂的人。
直到次日大早開始收拾行裝時，亞特也沒再去探探老頭的鼻息心跳。
收拾停當(dāng)，亞特將小半塊裸麥面包和那把破鐮刀放在老頭身旁，又歸攏了火堆剩余的余燼。做完這些，亞特便翻身上騾大步離去。
“我已經(jīng)做了我全部該做的，我不能帶一個快死的糟老頭回山谷浪費糧食……”
“我可沒有見死不救，老頭早已經(jīng)氣絕了……”
“上帝是仁慈的，他可能已經(jīng)清醒過來，吃過面包離開了……”
整個早上，亞特的腦海中都是那個老頭的影子，他不得不承認(rèn)前世數(shù)十年的價值觀讓自己有些婦人之仁。
“該死??！”
“吁~~”亞特勒住了韁繩，掉轉(zhuǎn)騾頭。
......…
一個月后。
無名山谷、森林木屋的柵欄處，亞特正牽著青騾從五英里外的一處峽谷歸來，騾背上馱著一只四蹄緊綁“咩咩”叫喚的野山羊。
“老爺，您回來啦～”一個內(nèi)著短衫、下穿長褲、外套羊皮襖、面色紅潤的老頭迎了上來，接過亞特手中的韁繩，將野羊扛了下來。
“庫伯，你別再叫我老爺了，我說過我不是什么老爺，你就叫我亞特好了?！眮喬卦俅渭m正這個叫庫伯·阿爾弗德的倔強老頭對自己的稱呼。
“好的，老爺~”庫伯微微一躬身。
一個月前亞特的仁慈救了這個老頭的命。將老頭馱回了山谷木屋后，亞特憑借三年來積累的常識將一些有用沒有的樹葉草根搗碎后一股腦敷在了老頭身上。老頭的生命也夠頑強，濃湯淡水加上門邊草床屋中地爐將他從天堂拖回了人間。不到十天，老頭就可以從草床上爬起來替亞特生火做飯；半個月后，老頭把木屋里外修修補補，給院子外的柵欄纏上麻藤加固。
老庫伯不怎么愛說話，更沒有提及他的過去，亞特也沒有刨根問底地打聽，誰沒有個不愿四處宣揚的過去。
不過亞特看得出來，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這個老頭過得都很艱難。在身上的傷病基本養(yǎng)好后，亞特曾有意無意的問過老庫伯是否要離去。
“外面是吃人的地獄，這里才是真的人間?！睅觳畵u頭拒絕。
“只要您讓我留在這兒，我愿意當(dāng)您的仆人?！睅觳f得很真誠。
亞特不置可否，他養(yǎng)不起閑人，但也不愿將可憐的老頭攆走。
接下來的一個冬天，亞特見識了老頭的能耐，也慶幸自己沒有將這個老頭丟在荒原中喂狼。
三年前，亞特花了整個夏秋的時間才修建了這個僅十七英尺長，十五英尺寬的圓木茅頂小屋，此后幾年，亞特也只是為了防止野獸襲擊，在木屋四周稀稀疏疏地圍上了一人高的柵欄，總之，很是簡陋。
傷愈后的老庫伯一直在敲敲打打、削削砍砍。他用添了茅草的粘土給木屋的外墻敷了厚厚一層，又在向陽的木門旁開了一扇裝有木格的小窗；冬天晚上需要整夜燒火取暖，但亞特之前設(shè)計的煙囪又有些不太通暢，所以小屋里總是充斥著煙塵，于是老庫伯在進門左側(cè)木墻根用石頭粘土做了一個帶有煙道的壁爐，亞特開始喜歡上了這個有能耐的倔強老頭……
嚴(yán)冬來臨，游蕩在森林里的動物越來越少，除了隔三差五的騎著青騾到幾個陷阱碰碰運氣外，亞特很少出門狩獵了。天清氣朗的時候，亞特牽著青騾到森林里獵點野雞野兔，庫伯則提著亞麻布袋在附近的樹林中撿拾松果、山毛櫸、橡栗、榛子等干果或是采摘可食用的草根野菜。
從蒂涅茨買回的一些簡單工具在老頭手中變成了上帝之手。白天，他或是跟著亞特上山撿干果割牧草，或是在小木屋附近敲敲打打；夜里，他就在壁爐旁用零碎的木料做些方桌圓凳或是木碗湯勺。
“老爺，我們可否將東邊柵欄拆了擴建一下？”庫伯停下了手中活計，抬頭對正在剝兔皮的亞特說道。
“為什么？”亞特覺得現(xiàn)在的柵欄已經(jīng)很結(jié)實耐用了。
“這段時間我把東邊的那片雜木林收拾平整了，我想我們可以將東側(cè)的柵欄拆了擴建，然后把柵欄外的馬廄和小羊圈遷進柵欄里，我很擔(dān)心青騾和那只山羊，這幾天我在附近看見了狼腳印?！睅觳畵?dān)憂的說道。
亞特被說服了，他以前也嘗試過飼養(yǎng)從山里捕獲的動物，但后來發(fā)現(xiàn)馴養(yǎng)野生動物耗費的時間精力遠比從山林中狩獵高得多，對于亞特而言，進山狩獵好像更為容易。
不過現(xiàn)在亞特變了發(fā)展道理，那心中的打算又不一樣了。于是接下來的日子，亞特就成為了老庫伯的得力助手。
…………
溪水上的冰層在微風(fēng)吹佛下開始一點點消融變薄，木屋這邊忙碌了一冬的叮梆聲剛剛安靜下來。
溪水北側(cè)，此時已經(jīng)換了模樣。
一塊長約五十英尺、寬約三十英尺的平整開闊地被一圈一人多高的尖頂樺木柵欄密實地圍著，大門正對小溪；
進得大門，右側(cè)靠墻是一個立柱茅頂四周裝有木欄的馬廄，馬廄旁是一個羊圈，一匹青騾和一只山羊正在里面吃著牧草；
大門左側(cè)，原來的柵欄圍墻已經(jīng)徹底拆掉，一條鋪有鵝卵石的小徑從大門通向原來的木屋，木屋對面新建了一個長約十英尺、寬約八英尺的茅頂小屋。大小木屋之間是一條寬約十英尺的過道。
大木屋壁爐前的木桌上，一大盤煮得軟爛的羊肉冒著香氣，兩只大木杯斟滿了兌水麥酒，壁爐前的木制烤架上一只抹了蜂蜜的烤兔正在滋滋冒油。
盡管兌了清水，一大杯麥酒下肚，亞特已經(jīng)有些微醺了，老庫伯更顯醉意。
“老爺，今天是我這些年來最愉快的一天了?！睅觳蛑凄脙赫f道。
“是呀，你是個有能耐的倔老頭，短短三四個月就改變了這里。現(xiàn)在，你也有自己的房子了，你成為了這片無人山谷的第二個居民?！眮喬匦老驳卣f道。
老庫伯仰頭喝下杯中剩下的麥酒。
“老爺，墻上的那行字是您的家族箴言嗎？”庫伯半瞇著眼望著亞特背后的墻。
“直到羔羊變成雄獅”庫伯嘴里輕聲念道。
亞特懷疑自己出現(xiàn)幻聽了，他訝異地盯著眼前這個老頭。
“是的老爺，我識字，也會寫字?！睅觳劬p輕轉(zhuǎn)向亞特。
“請您原諒我一直隱瞞我的過去，我應(yīng)該向您坦誠…...”老頭借著酒勁將他的過去娓娓道來。
…………
四十五年前，庫伯·阿爾弗德出生在普羅旺斯南方的阿爾費羅修道院。沒錯，他是修士的私生子。
幼年的庫伯在修道院長大，接受了系統(tǒng)的神學(xué)教育。
十三歲那年，修士病逝，尚未成年的庫伯被趕出了修道院。此后的七年，庫伯當(dāng)過乞丐、做過小偷，在酒館中做過管飯不管錢的酒保，在碼頭當(dāng)過扛包的力工，也在商行當(dāng)過伙計......
二十歲那年，庫伯的人生有了轉(zhuǎn)折。
那年，庫伯跟著一個商隊來到熱那亞，在熱那亞圣教堂遇到了正在修繕殿堂的老工匠師，老工匠師發(fā)現(xiàn)了庫伯這個能讀會寫的人才，便收庫伯為學(xué)徒教授建筑技藝。
憑借聰慧天資，僅僅做了三年學(xué)徒，庫伯便成為了一名出色的建筑工匠，不久，老工匠師將女兒嫁給了庫伯。
經(jīng)歷過苦難人生的庫伯懂得努力與拼搏。此后的十年間庫伯給商人建造過城鎮(zhèn)石屋、給騎士老爺設(shè)計過莊園城堡、參與建造過教堂修道院......
三十二歲的庫伯已經(jīng)是熱那亞的一名年輕的工匠師。
三十七歲那年，庫伯獨立設(shè)計督建了布薩拉修道院，憑借這一壯舉，庫伯被熱那亞建筑行會評為建筑匠師，這讓他名震一時。
可是接下來，庫伯的人生急轉(zhuǎn)直下。
在成為建筑匠師的第二年，拉帕洛的一處修道院發(fā)生了垮塌，主設(shè)計師畏罪自殺，曾經(jīng)參與過設(shè)計修道院的庫伯順理成章的當(dāng)了替罪羊。教會法庭認(rèn)定庫伯有罪，罰沒了他所有的財產(chǎn)；建筑行會取締了他建筑匠師的資格并終生禁止從事建筑行業(yè)。
懷著一腔憤恨的庫伯?dāng)y妻帶子離開熱那亞，回到了阿爾費羅，在一片無主的荒原上開荒種地。
天道酬勤，五年的汗水將無主的荒地變成了肥沃的良田。
就在生活有望的時候，鄰近的領(lǐng)主老爺和郡里稅務(wù)官開始頻頻來訪。領(lǐng)主老爺要求“收回”這片原屬于他的“良田”；稅務(wù)官則逼迫庫伯繳納“欠繳”五年的巨額糧稅。
庫伯不堪壓迫，據(jù)理力爭。終于惹怒了領(lǐng)主和稅務(wù)官，他們勾結(jié)一伙強盜襲擊了庫伯的小農(nóng)莊，女干殺了庫伯的妻女，割下了兒子的頭顱。
僥幸逃得一命的庫伯四處躲藏、茍延殘喘，伺機復(fù)仇。
去年夏天，南方的倫巴第公國大肆入侵普羅旺斯南境，整個南方一片慌亂。
庫伯趁機溜回了阿爾費羅，暗殺了稅務(wù)官，并在領(lǐng)主情婦的床上用一把破鐮刀割下了領(lǐng)主獨子的人頭。
于是，領(lǐng)主對庫伯展開了千里追殺......
這正是在逃亡途中，亞特救下了他。
亞特一陣感慨，也為過去幾年的浪費深感自責(zé)，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尚且敢奮起一搏，自己卻偏安這荒山密林中茍活。
“你也是逃亡之人，這世道當(dāng)真夠險惡?！?p> “老爺？我沒聽懂?！睅觳疀]聽懂亞特的“也”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庫伯，你就安心地待在這里吧，仇家找不到這里?！眮喬爻鲅园参?。
…………
春回大地，萬物復(fù)蘇。
門前小溪下游稍遠處，一片約有半英畝的開闊地中，一人多高的雜草已經(jīng)變成了一層薄薄的的灰燼。亞特左手扶輕犁右手揮長鞭，像模像樣地驅(qū)趕著青騾…
“老爺，您還是停下吧，您實在沒有當(dāng)農(nóng)夫的命?！崩蠋觳s緊上前搶過亞特手中的耕犁。
“您這種耕地法，再強壯的挽馬也吃不消，而且將來麥苗也長不均勻～”老庫伯笑著接過亞特手中的耕犁。
“在你那兒像手臂一樣好使的耕犁，到了我這兒怎么就不如一把破鐵鋤呢？”亞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身后彎彎曲曲深淺不一的一壟地，撓了撓頭，悻悻地說道。
一個月前，嚴(yán)冬剛過亞特就帶著銀幣騎著青騾去了一趟蒂涅茨?；貋頃r，青騾背上除了兩大袋脫殼小麥和裸麥面包外，還馱了一張單鏵輕犁和幾把鐵鋤、鐵耙、短鐮等農(nóng)具，前鞍的布袋中則裝著大麥種子。小麥和面包是亞特要買的，他們不可能天天食肉；種子農(nóng)具則是在老庫伯的強烈懇求下買的。
亞特前世今生都見過農(nóng)夫種田，自己卻從未耕地，他不認(rèn)為非得靠種地求生，山谷和森林的獵物足以滿足自己。
既是現(xiàn)在亞特轉(zhuǎn)了性，他也沒打算馬上就開啟種田模式，一個獵人和一個老頭子實在翻不起種田風(fēng)浪。
可是倔老頭在偶然發(fā)現(xiàn)山谷南邊的一片開闊的荒地后，不停地懇求亞特讓他去試著開墾出來～
拗不過倔老頭，亞特只得同意了。
亞特還知道，在無名山谷南方半日路程，穿過一個低谷，便是一片夾在兩條南北延伸山脈間的遼闊平坦谷地，無名山谷這邊的小溪一直延伸進那片谷地，匯成了一條涓涓流淌的河流。當(dāng)年剛到無名山谷的時候，亞特（原主）和父親去探索過那片山谷平原，那是一片更加遼闊和荒無人煙的蠻荒之地……
不過亞特暫時可沒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庫伯，不然這個倔老頭非得立刻嚷嚷著將整個谷間荒地開墾成肥沃的良田，因為亞特心里已經(jīng)有了打算。
隨著天氣一天天熱起來，荒地中的大麥也一點點發(fā)芽抽穗。望著一大片郁郁蔥蔥的麥苗，老庫伯臉上的褶皺也一天天舒展。
剛剛忙完給麥地圍上荊棘枯枝的活計，老頭又開始忙活喂養(yǎng)牲口了。
三天前，亞特帶著獵弓進山準(zhǔn)備射幾只山雞野兔回來嘗嘗鮮。春夏季節(jié)，萬物生長繁殖，亞特是很少進山狩獵的，可是連續(xù)幾個月的熏肉和濃湯讓亞特吃得有些膩了。
在一處樹洞里，亞特發(fā)現(xiàn)了七八只剛剛斷奶的野豬崽兒，在確定母野豬不在附近沒有危險后，便悄悄地抱走了三只小豬崽兒。
回到木屋，興沖沖地將豬崽兒交給庫伯，讓他抹上野蜂蜜做幾只烤乳豬犒勞一下五臟六腑。
可是老頭盯著幾個小豬崽兒的眼睛又發(fā)光了……
“庫伯，沒用的，我試過養(yǎng)不活的。”亞特說著趕緊拔出獵刀打算親自動手。
“老爺，老爺，等等，您讓我試試，肯定能養(yǎng)活～”庫伯跨步上前阻止了亞特。
老頭又開始犯倔了。于是，在關(guān)了兩只野山羊的羊圈旁，又多了一個睡著三只小豬崽兒的豬窩。
………
“老爺，您看我們的羊圈是不是太空了？還能不能再去套幾只野山羊回來？”倔老頭拍著粘在胸前的碎牧草葉，朝亞特走過來。
“你以為那是你家的羊群嗎？現(xiàn)在那些家伙都學(xué)機靈了，根本就不會鉆我的陷阱～”沒吃上抹蜜烤乳豬的亞特情緒著實不高，而且亞特可沒打算一輩子就躲在山谷中和牲口麥田打交道。他需要種田，但不是用這樣的方式。
“要不明天我去碰碰運氣……”
“隨你！”
………
暑氣慢慢消散，初秋臨近。
整整一個夏天，亞特顯得無所事事。往年春夏狩獵較少的日子，亞特會在小木屋里保養(yǎng)修理獵弓箭矢、制作套夾籠網(wǎng)等陷阱工具。而更多的時間他是在修補木屋，清理排水溝壕，加固木柵欄。而今年夏天，亞特顯然是多余的人，除了夏末時幫著老庫伯搶收大麥外，其它大多時候他或是在木屋里保養(yǎng)制作秋獵工具，或是騎著青騾背著獵弓探索山谷的深處～
初秋來臨時的無名山谷充滿了豐收的喜悅。
老庫伯精心照料的墾荒地將積攢了數(shù)百年的肥力全部貢獻了出來，五十磅大麥麥種經(jīng)過一個春夏的生長變成了三百五磅的麥粒；羊圈里的野羊也源源不斷的產(chǎn)著鮮奶，豬窩里最終存活下來的一個小豬崽兒也變成了一頭比兩只山羊還要肥碩的家伙，連木屋的四周都種滿了野香芹、卷心菜……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可以自給自足了。
“或許就這么躲在山谷中做個野人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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