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浪首先說了她那邊的情況。
一段時間前。
當杜澤想著“世界上還有這么多未解之謎,反正也不差這一個,就這樣讓它掩埋在塵埃里吧”的時候,死浪正在百無聊賴的玩著手中的短刀。在某一個瞬間,她通過短刀和手指間的縫隙,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從‘排泄孔’那里露了個頭,朝外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的縮了回去。
那是……怒濤。
她的親生弟弟,野心家,戰(zhàn)爭狂,精神病,先殺過她全家一次、再逼她殺自己全家一次的仇人,整艘避難所號上最后一位得以保有血肉之軀的精靈,賦予地底人文明和科技的‘父親’,亦是地底人短暫歷史中的第一位神。
和之后與杜澤遭遇的,不知道從哪里學到了這個名字,也不管合不合適,就直接搶過來當成自己的名字的,嚴格來說物種應當屬于未知生物的怒濤不同,死浪看到的怒濤,是一個精靈。
這完全不科學。,
他明明已經(jīng)死了。
死了幾百年。
那個時代的地底人還設法對他的尸體進行了處理,然后試圖把他當成不朽的神明來崇拜。
之后,他的尸體一定是不可避免的腐爛了、發(fā)臭了、成為了其他微小生命的培養(yǎng)皿,開始逐漸分解,因此地底人才會拋棄他,轉而崇拜他留下的“崇器瓦瓦”。
可想而知,再次見到這位理應死了幾百年的弟弟,死浪不可能不震驚。
看到對方縮回‘排泄孔’以后,她來不及多想,立刻追了過去。顯然,在她的心目中,比起那些曾對她的身體做過褻瀆之事的地底人,遠沒有害她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因為一己私欲兩次摧毀她原本走在正軌上的人生,最讓她掛念的弟弟重要。她迫不及待的想把他千刀萬剮。
然后,她跟丟了。
她幾次看到隱約的身影出現(xiàn)在前面,幾次聽到了遠方出來的喃喃低語,甚至幾次嗅到了味道——他身上的味道,咸,腥,臭,只要聞過一次,就令人久久難以忘懷。更別提是曾親口用牙齒撕下過一個不管是看起來聞起來嘗起來都非常糟糕的器官的死浪了。
似乎是受到了那個怒濤的故意戲耍,就算再怎么竭盡全力的窮追不舍,她也完全追不上對方。而對方極為惡劣的在占據(jù)明顯優(yōu)勢的前提下,多次故意留下痕跡,多次故意放慢速度,誘導她繼續(xù)追下去,一直深入這條管道網(wǎng)絡的深層中。
等到對方終于玩膩了,在她的感知范圍內(nèi)消失不見后,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迷路了。
死浪的機體上可沒有太復雜的觀察設備。她機體上的絕大多數(shù)重量、空間和能源分布,都被用她的生命維持系統(tǒng)消耗掉了。除了一對算是結實的短刀,和其實力量根本不算大的人造肌肉之外,她連武器都沒有。自然,她也無法在對人類而言一片漆黑的環(huán)境中自由視物。
她走了很遠,不僅沒能按照原本的意圖離開,反而好像走向了相反的方向,用來照明的手電還在一次低級錯誤中摔到了地上,無法使用。
像她這種魯莽的闖進一個完全不了解的洞穴網(wǎng)絡中,還因為急著追蹤別人,就忽略了在每一個岔路口做標記,任由對手把自己帶進多半對對方有利的環(huán)境里,最終徹底迷路,無法原路返回的情況,確實非常危險。事實上,有不少死在‘排泄孔’里的尸體,都是這樣的喪生。
經(jīng)過一番思考以后,死浪原地坐了下來,決定先休息一下。
當然,她的智械身體其實不需要休息,或者至少不需要相當于人類深度睡眠那種程度的休息,只要安排好合理的間隔和連續(xù)運轉時間,就能長時間的保持清醒。這時的休息,并非出于怕黑和行動不便,畢竟這可是地底世界,黑暗才是最正常的,一點也不用怕,只是為了休息而已,這不是很正常嘛?
總之,養(yǎng)精蓄銳后,她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慘叫聲,然后順藤摸瓜,一直找到了杜澤。
而杜澤也把自己這邊的情況大概說了一遍。
“這就是你抓到的土著生物?”
死浪看著身上光溜溜的怒濤,眼睛轉了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你好!我叫怒——唔——”
感覺對方有點不懷好意的樣子,又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跑路的難度卻不只加倍,怒濤也適時的改變了策略,試圖友好的和死浪打個招呼,然后就被杜澤敏捷的堵住了嘴。
“她的真名其實叫‘怒~讓我來看看今天到底是哪個幸運兒要被我憤怒的小鳥抽中砸到腦袋開花呢綠豬們’,真是個怪名字,不過我們叫她小鳥就行了?!倍艥蛇@么說著,手中看似不經(jīng)意的擺弄著一個小小的遙控裝置?!爱吘谷L,起代號又覺得有點奇怪,干脆來個昵稱就好了?!彼f?!皩Σ粚ρ??小鳥?”
這位試圖現(xiàn)場作自我介紹的小朋友,完全不知道她差點經(jīng)歷了什么。
考慮到遷怒別人是絕大多數(shù)智慧生物的本能,歷史上的那個怒濤和眼前的死浪間存在有一起起血海深仇,可以說,如果不是杜澤突然沖出來打斷了她,她待會要斷的可能就不僅僅是話頭了。還好,盡管轉折略顯生硬,不明所以的死浪還是選擇了勉強接受這個設定,不去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旁枝末節(jié)。
“好,下一個問題……”
死浪問道:“她為什么沒穿衣服?”
“什么沒穿衣服?”
杜澤一臉茫然。
他明明記得‘小鳥’身上穿著衣服的。
于是,他轉過頭,看了一眼‘小鳥’,又注意到旁邊有一團在地上匍匐前進的肉餅,似乎想要繞過死浪,直奔自己而來,只好用手電筒將其射爆。
“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不過我相信她本人可以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