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怎么說來著,人怕什么來什么。
踏進家祠,看到滿地碎瓷片和蜿蜒的血跡,云韶就知道不能善了了。
云漪躺在柳氏懷里,蒼白的臉容呼吸微弱,她的左手腕,一條傷口又深又長,可見是下了狠力。
柳氏本來哭得死去活來,見到云韶進來,猛地收聲。
她小聲啜泣著,扭頭可憐兮兮望向云天崢。
云天崢怎會不明白她的意思,干咳一聲,開口道:“韶兒,為父知道漪兒之前做得過分,可她到底是你妹妹,現(xiàn)在都這個樣子了,你就看在為父面上,別和她計較?!?p> 云韶倏地抬頭。
她想過柳氏會用苦肉計,但沒想到父親真的吃這套。
云漪可憐又如何?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是她拿瓷片割她手的嗎?
云天崢說完話,房間里數(shù)道目光都望向她,老太君本就不待見,云韶還能無所謂,但看云瀾云停,甚至云汐都用一種殺人犯的眼光看她,云韶沉下臉。
“爹爹,您也這么認(rèn)為嗎?”
云天崢是她父親,除了早逝的母親和大哥,她對這個侯府唯一的留戀就是他了。
云天崢很是尷尬,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最疼云韶,因為她和塵兒太像了,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墒卿魞阂彩撬呐畠?,難道為了一個女兒,就不要另外一個女兒的命嗎?
云天崢掩飾性的低咳兩聲:“韶兒,你先退下吧?!?p> 云韶五雷轟頂,憤怒、失望、痛心,重生以來她少有這般情緒激動的時候,然而此刻雙眼發(fā)熱,幾乎忍不住道,“那您將我移送官府吧!”
云天崢一愣,“你這說得什么話?”
云韶嘲弄道:“反正您認(rèn)為是我逼死了四妹妹,何不做得干脆些?”
云天崢斥道:“胡說什么,為父哪有這個意思!”話是這么說,但看他猶疑不定的眼神,已經(jīng)表明立場。
“好,”云韶低頭忍去淚水,“四妹妹受傷,我本顧著姐妹之情前來看望,既然大家都不歡迎,那云韶告辭?!?p> 她說畢轉(zhuǎn)身,基本禮儀都不做了。
老太君閉眼根本不看她,王氏面上喚兩聲大小姐,也由她去了。
云韶心里發(fā)涼,走到門邊忽然被靠在那兒的兄長一攔。
“走什么?!?p> 云深環(huán)臂,懶洋洋靠在門框上,“既然人家想死,你該成全人家才是?!?p> 他話一落,嗖地出現(xiàn)在柳氏身邊,云深輕功絕世,柳氏還沒反應(yīng)過來云漪就被他一手抓去。
“漪兒!”柳氏尖叫。
云天崢怒喝:“你干什么!”
云深冷笑一聲,本是“昏迷”的云漪不知怎么就醒了,“娘、娘!”她驚恐地看著柳氏,柳氏又是心疼又是無助,抓住云天崢手臂哀求道,“侯爺、侯爺,求求你,救救漪兒吧,她也是您的女兒啊!”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云深更火大。
她是云天崢的女兒,他妹子就不是嗎?
云漪差點害得韶兒毀容,關(guān)她幾日已算輕的,這時候竟敢以弱博取同情。
云深發(fā)起火和別人不同,別人沖動狂暴,他是內(nèi)斂深藏。臉上笑意愈濃,他加大手勁,云漪痛得哇哇大叫:“娘,好疼!救我!”
云天崢忍無可忍:“夠了!快放開你妹妹!”
云深充耳不聞。
云停見狀沖上來,他反手一扭,云漪整條右臂折在背后,痛楚十倍于前。如果說剛才她還能賣慘,這會兒叫都叫不出來,五官扭曲,雙眼隱有泛白之勢。
云天崢怒意大熾,這種手法是針對囚犯的,云深竟然用在自己妹妹身上!
“大哥,別!”云停不敢再沖了,云深輕蔑勾唇,俯下臉去貼在云漪耳邊。
“你似乎不了解自殺的手段,我來教教你吧,比如割腕——”他挑起云漪左手,那兒的傷口已經(jīng)凝結(jié),“要這樣,割地狠一點,深一點,而且要打盆清水,把手放進去,這樣血才能一直一直流……”
他語調(diào)輕緩,優(yōu)雅地像在介紹美食。
云漪寒毛倒豎,仿佛那刑罰已經(jīng)用在她身上,凄厲叫道,“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在場的人無不驚心,老太君自詡沙場過來的,面對這幕也咂舌,王氏護著兩個女兒退后,柳氏臉無血色,死死抓住云天崢這根稻草,“侯爺!”
云天崢氣得雙手發(fā)抖,“你給我放手!”他背在身后的手動了下,似乎云深不放,他就要動手。
這里是家祠,他一再容忍,嫡子欺人太甚!
云深是聰明人,知道底線在哪兒,因此手一松,把人推出去。
云停急忙伸手去接,“漪妹,漪妹!”
云漪窩在哥哥懷里瑟縮了下,云停氣憤難當(dāng),“大哥,我妹妹是有不是,可你身為兄長,就這樣對待骨肉至親嗎?”
骨肉至親,好諷刺的幾個字。
云韶一直背對他們,沒去看發(fā)生的事。她知道哥哥會替她出氣,但比起出氣,更多是心涼。本以為自己不會苛求,但親緣二字,始終傷人。
云深斜睨云停道:“你該慶幸,因為她身上流著他的血,”他指指云天崢,“否則,她早死了?!?p> 云停難以置信:“你什么意思,難道說你還想殺了漪妹嗎?”
云深挑挑眉,“不算太蠢?!?p> 云停感覺整個世界觀都被顛覆了,他是三房所出,和云深沒什么交集,但作為世子,云深出類拔萃的不像話,五歲習(xí)武,十五從軍,短短四年軍功彪炳,不靠平南侯的蔭庇坐到西山大營主帥一位。
他一直憧憬他,把這個大哥視為榜樣,可現(xiàn)在,榜樣告訴他要殺他妹妹,云停整個人都懵掉了。
柳氏見兒子呆住,知道這時候唯一的希望在侯爺身上,當(dāng)下跪倒。
“侯爺,漪兒的錯妾愿一力承當(dāng),請侯爺念在父女之情,救救漪兒吧!”
云天崢鐵青著臉。
在他看來,云漪之前的事不可饒恕,但云深如此放肆,當(dāng)著列祖列宗的牌位都不收斂,還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還有云韶,這個最乖順的嫡女也不聽話,這樣一比云漪的錯算什么。
“你,鬧夠了沒?”他咬牙,一字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