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大雨停下了。
雨后初晴的大地仍舊一片濕潤,草葉還在滴著水珠。
東觀鎮(zhèn)有幾十批人在尋找楊廣。東觀鎮(zhèn)汾河流域的水流依舊很湍急,河岸上,李淵和劉仁恩,段文振,及總管府楊廣的隨身護衛(wèi)都在沿路尋找,過往的百姓群中,他們總是會多看幾眼,只愿楊廣還活著,已經(jīng)上了岸,等待他們來尋找??蛇@一路上,李淵和段文振他們都找了三天三夜了,連楊廣的影子都不曾見過。
李淵和段文振他們沒有楊廣的消息,高沖和崔宏崔翼的人自然也沒有找到楊廣的下落,這些便衣殺手也已經(jīng)找到了東觀鎮(zhèn)。
河岸上的李淵一行人都有些灰心了,找了好幾天都沒有楊廣的下落,內心有著極大的恐慌。
“殿下已經(jīng)失蹤三天了,再找不到人,我們該怎么辦呢?”劉仁恩滿面哀容,心亂如麻。
段文振也跟著念道:“是啊,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跟鳳茵交代了!”
李淵答道:“不能再這么耗下去了,皇子失蹤可是一件大事,我們必須要把實情稟承皇上和晉王妃了,晉王出一點點事,我們都擔不起這個責啊?!?p> 劉仁恩和段文振點點頭。李淵書信一封,派總管府的府兵八百里加急奔赴大興城傳達消息。
又過了三日后,送信的府兵駕馬飛奔而至,所謂的八百里加急,就是馬死換馬,只要人沒死,就不能停下趕路。送信的兵是經(jīng)受過長期訓練才能堅持騎三天三夜的馬。大興城門下,他有如一縷煙灰隨風而入,進到了大興城,直奔隋宮。
這名送信的府兵被宮門口的護衛(wèi)帶到了太極殿面見楊堅,只見他眼含三分淚,痛心疾首的跪在了楊堅的面前,呈上了李淵的信件。
“參見皇上,這是唐國公的急件,請皇上過目。”
楊堅感覺這名送信府兵聲音似乎有些顫抖,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望了他一眼后,將才貼身太監(jiān)呈上來的信件打開來看。
閱覽信件的楊堅越看越不正常,神情越來越猙獰,好像遇到了天大的災難,楊堅雙手有些抖動,他憤怒的將信件一甩在地,提著衣擺疾步而至,朝送信府兵問道:“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什么叫晉王目前生死不明?”
那名送信的府兵將頭磕在地上,哭著道:“皇上,殿下為了救人被洪水巨浪卷走,唐國公和晉王的親信隨從都在沒日沒夜的尋找,可就是找不到晉王的下落!”
楊堅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即刻命人到晉王府接鳳茵入宮,而自己卻加快步伐來到了永安宮。
一到了永安宮大門前,楊堅又停下腳步了。神情中看的出他有些猶豫,有些擔憂。如果這么匆忙的把這件事告訴了獨孤皇后,她承受的了嗎?楊堅很擔心獨孤皇后一下子被嚇暈了過去,于是,他一直站在永安宮外轉來轉去,等候著!
不到一個時辰,鳳茵的馬車直穿宮門來到了永安宮門前,下了馬車后,鳳茵走上階梯直奔永安宮,看到楊堅在徘徊不定的走來走去,鳳茵好奇極了,上前施禮道:“鳳茵拜見父皇!”
“鳳茵,你終于來了!”
鳳茵好奇道:“發(fā)生什么事了?父皇為何如此著急召鳳茵入宮呢?”
楊堅眉頭緊蹙,道:“這…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們先進去,跟你母后一起商量吧!”
鳳茵點頭后,與楊堅一起踏入了永安宮大門。
獨孤皇后正在殿宇軟塌上手撐太陽穴休眠小憩,聽見宮女稟報,說皇上和晉王妃來了以后,獨孤皇后瞬間變得精神百倍,立刻站起迎接。
“皇上!”
鳳茵欠身施禮道:“拜見母后!”
“鳳茵入宮來了?怎么沒有告訴本宮呢?快免禮?!?p> 楊堅一直眉頭緊蹙,而鳳茵也過于安寧,沒有往日來永安宮的活潑之氣,獨孤皇后極為不適應這樣的鳳茵和楊堅,問道:“皇上和鳳茵一起來永安宮,是有什么事嗎?兩人還都這么神神叨叨的,不是有什么壞事吧?”
看了獨孤皇后半天,鳳茵一聲不吭,只是望著楊堅。楊堅走到了獨孤皇后的跟前,雙手握住了獨孤皇后的手,對鳳茵和獨孤皇后細聲描述道:“伽羅,鳳茵,朕要跟你們說的事你們要有個心理準備?!?p> 楊堅這么一說后,獨孤皇后內心一怔,她和鳳茵都已經(jīng)預料到有不好的事發(fā)生了,但兩人還是點頭答復了楊堅,楊堅這才鼓起勇氣對楊廣生命里兩個最重要的女人道出了實情。
“晉陽總管府八百里加急信報,祁縣汾河流域六天前決堤,廣兒…廣兒,被洪水給卷走了,至今下落不明!找了那么多天都沒有消息,恐怕,恐怕已經(jīng)……”說出這句話時,楊堅的眼珠已經(jīng)被淚水侵吞。
鳳茵和獨孤皇后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給嚇得呆若木雞了,大腦一片空白,淚珠一串串的滑落,更加難以置信,而時間在這一刻仿佛也靜止了。
“不,不,本宮的廣兒是最孝順的孩子,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鳳茵也哭著道:“我也不相信他會離開我,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獨孤皇后和鳳茵的態(tài)度毅然決然,可心里對楊廣的死活并沒有多大的把握,因此才會淚流滿面,甚至雙手都在顫抖,無法站穩(wěn)。
楊堅攬著獨孤皇后的肩,安慰道:“朕也不相信廣兒會出事。劉仁恩,段文振,乃至唐國公李淵,中州刺史府的人都在盡心盡力的尋找,他們一定會把廣兒找回來的?!?p> 即便聽到楊堅這么安慰著獨孤皇后,鳳茵已經(jīng)平復不了躁動的心,也抑制不了往外迸出的淚水。鳳茵突然跪在了二圣面前,叩首道:“父皇,母后,請您二位恩準鳳茵立即趕往并州,這個時候,鳳茵一定要去尋找自己的夫君?!?p> 楊堅伸手扶起了鳳茵,道:“好一個有情有義的王妃,朕準許你前往并州尋找廣兒??蓜⑷识骱投挝恼穸疾辉谏磉叄l護送你去并州呢?”
也許宇文化及早就在晉王府偷看鳳茵了,這個時候,他竟然在永安宮冒出來了。
“我宇文靖愿護送王妃去并州。”
楊堅和獨孤皇后見到宇文化及現(xiàn)身在永安宮,都感到意外極了。楊堅肅穆問道:“宇文靖?你怎么會往永安宮來了?”
宇文化及躬身答道:“宇文靖在送信件的人口中得知了晉王遇難一事,又見到晉王妃的馬車直奔永安宮,心里猜想以晉王和晉王妃的情義,她必定會要趕去并州。我宇文靖在京師不過是個閑人,無官職也無軍職,可武藝,在大隋也算難逢敵手吧!護送晉王妃去并州我是最合適的人了?!?p> 出現(xiàn)及時的宇文化及三言兩語就讓楊堅做了決定,楊堅道:“好,宇文靖,朕就命你護送晉王妃去并州,如果你失職讓晉王妃受到了半點傷害,朕一定不會饒恕你?!?p> “宇文靖領旨!”
鳳茵一心想快點到達并州去尋找楊廣,這個時候能找到一個人護送自己鳳茵也沒有時間來挑選了,她似乎也忘記了宇文化及心術不正,一直想對自己圖謀不軌,楊堅答應下旨了以后,鳳茵道別楊堅和獨孤皇后就跟著宇文化及離開永安宮了。
這次去并州,時間緊促,鳳茵沒有再回府,在永安宮收拾了幾套衣服讓宇文化及駕馬帶著胖胖就直接上路了。
楊堅安慰好獨孤皇后之后,又派自己的貼身太監(jiān)福公公來到了晉王府。
寧遠和蕭茹,陳婤三人在府門外迎見了楊堅派來的太監(jiān)。
福公公將楊廣遇難的事對寧遠她們三人述說了一遍后,告知了她們皇上的期許,就是希望她們在鳳茵和楊廣都不在晉王府里時要睦相處著,要祈禱晉王度過此次難關。
寧遠她們幾人心里害怕極了,甚至認為楊廣已經(jīng)死了。這么冷的天落水漂流那么遠還找不到,這不會被淹死也會被凍死了。楊廣要是死了,她們這幾個人留在晉王府還有什么意思呢?
幾人心如死灰的回到了府門內,恰巧王勛一瘸一拐的被婢女攙扶著走了過來,見她們一個個垂頭喪氣的,王勛一臉無措,問道:“你們怎么了?福公公說什么了?”
蕭茹忽然嚎啕大哭起來:“嗚嗚,晉王,你可千萬別死啊,我還不想守寡呢!”
王勛嚇得張大了嘴,沖蕭茹喊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楊廣哥哥怎么會死呢?”
蕭茹一把推開了王勛,哭著答道:“誰讓你不早點出來,是福公公說的,他是親自來傳遞父皇的口諭的?!?p> 王勛一下子也止不住情緒大鬧起來,上前揪著蕭茹的衣服搖晃著她,道:“你們撒謊,你們一定是又想趁鳳茵姐姐入宮就捉弄我?!?p> 蕭茹被王勛折騰得毫無還擊之力,寧遠站在一邊已經(jīng)看不下去了,她上前將王勛脫開推倒在地,吼道:“別鬧了,我們現(xiàn)在沒心思捉弄你,你也少來惹我。你的鳳茵姐姐已經(jīng)去并州了!你要是在晉王府里呆不住也可以滾去并州?!?p> 吼完王勛以后,寧遠一拂衣袖,揚首氣昂的走開了。
王勛坐在地上邊哭邊拿自己的衣袖擦著眼淚,像是一個迷了路的孩子,心里很害怕,情緒還都寫在臉上。
她身邊的婢女將她扶起,安慰道:“小姐,我們回玉芙院吧,這陣子您都少往這邊來了?!?p> 王勛哭著對婢女說:“我想去并州,我想楊廣哥哥和鳳茵姐姐!”
婢女安慰道:“您現(xiàn)在自己還行動不便呢,您在府里好好休養(yǎng)著,指不定等你腿傷全好了,他們就回來了?!?p> “真的嗎?”
婢女點頭道:“嗯,晉王和晉王妃都是好人,小姐也是好人,好人都會長命的,所以晉王殿下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