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四方閣,欲進(jìn)秋陵門,便有一股清香撲面而來。
閣中清新整潔,正中放著一張雕刻著九龍拱珠圖案的南理石桌,其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奇怪玩意,有東海的青崗靈硯,北域的月吉明珠,西漠的九熙斷羽……
皆是些名貴的稀罕寶貝,隨意堆放在石桌之上,兩旁各有一張玉質(zhì)書案,案上磊著術(shù)帖玉柬,又有清河江硯,白川漢硯,隨處透露著一種瀟灑淡然的書卷氣息。
季灝將兩人帶到二樓,輕輕敲了敲門,恭敬說道:“師父,人帶來了?!?p> 漁葉先生已然半年未曾出門,連門下的三大弟子也不知他到底在其中鼓搗著何物,只是夜深人靜時,依稀能聽到些低沉的敲擊聲。
“讓燕無易進(jìn)來?!?p> 一道渾厚之聲從房中傳出,透出了歲月的滄桑感。
燕無易心生驚異,見季灝緩緩?fù)崎_了門,便是忐忑進(jìn)入房中。
“你不行?!?p> 季灝急忙攔下想跟著混進(jìn)去一睹漁葉先生真容的慕容星。
“先前可是你說的,漁葉先生想見我倆?!蹦饺菪沁肿煺f道,那賊瞇瞇的眼睛不經(jīng)意往里一撇。
正要看個究竟,卻被季灝一把將門合上,難免心感不爽,也暗暗擔(dān)憂燕無易的安危。
“師父叫誰進(jìn)去誰就進(jìn)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動的什么心思?!奔緸C然說道,眸中盡是鄙夷之色。
“你這小子,頑固不化?!?p> 慕容道擺了擺手,往一旁的長椅安然坐下,翹起二郎腿等著燕無易出來。
見他老老實實呆著,季灝也并未計較。
此刻燕無易踏入屋內(nèi),只見其中燈光稍顯昏暗,卻也能大致看清其中布置。
正屋并無漁葉先生陰不空的身影,當(dāng)先所見則是一幅懸在北墻的古畫,靈眸一掃便是看清畫上字樣。
“南晉種文初?”
燕無易喃喃自語,雖未曾學(xué)過文道,也知南晉為何朝,再觀古畫,其上有著幾句詩詞:“今朝無酒難自敘,凡塵風(fēng)雨苦人生。不知日暮寒風(fēng)起,無盡冷子落乾坤?!?p> 細(xì)細(xì)思索之際,從里屋走出一道佝僂的身影,正是江上秋陵的主人,漁葉先生陰不空。
燕無易謹(jǐn)慎端詳這長夏的奇人,只見他面色干癟,且被濃濃的皺紋無情充斥著,那渾身深黃色的皮膚在微弱的燈光照耀下,愈發(fā)顯得枯萎,下巴有著稀稀拉拉灰白色的胡須。
眼前的漁葉先生乃是一位久經(jīng)風(fēng)霜的百歲老者,他那深褐色的瞳孔微轉(zhuǎn),似乎在好奇地打量著燕無易。
老者深沉而恐怖,燕無易只是對上一眼,便覺渾身隱隱微顫,一股磅礴的威壓覆來,所幸頃刻間就已消散。
“燕無易見過漁葉先生!”
見漁葉先生并無惡意,燕無易便是面露敬意拱手說道。
漁葉先生眸光微微一凝,隨即泛起一絲頗顯玩味的笑容。
“四方閣從不做白費力氣之事,想要知曉消息,必須得付出相應(yīng)的報酬?!?p> 燕無易自然知曉此理,但自己并未準(zhǔn)備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所謂沒有籌碼便是最大的籌碼,既然漁葉先生肯破例接見他,那此事定然有希望能成。
“在下孑然一身,家境貧寒,恐怕拿不出能讓先生動心的東西,但我燕無易可以承諾,答應(yīng)你四方閣三件事?!毖酂o易冷靜應(yīng)道,心中卻泛起萬丈波瀾。
誠懇言語雖然顯得稚嫩,卻字字皆入漁葉先生耳中。
“承諾?”
漁葉先生無奈一笑,他自然知道燕無易是在下一場未知的賭注,賭的是自己的天資和未來,賭的是將來的成就。
早在今日午時,四方閣便已得到了寒牡書院中的消息,眼前這身材瘦弱的少年,乃是陣武符箓?cè)佬扌械钠娌拧?p> 未至十六,便能刻制風(fēng)勁篆,輕破四絕陣,六竅境界便能與天脈強(qiáng)者相爭……
燕無易有底氣和四方閣賭,就看漁葉先生敢不敢接。
這衰若枯樹的老者古井無波的心境終是緩緩動搖,或是早在決定見他之時,就已做好了應(yīng)賭的準(zhǔn)備。
“所求何事?”
漁葉先生干裂的嘴唇微動,思慮片刻便是直接了當(dāng)問道。
雖有些明知故問的嫌棄,其語氣卻依舊含雜著淡淡的威壓。
一個消息,和少年天驕應(yīng)下的三件事,漁葉先生知道孰輕孰重。
就算是將來燕無易達(dá)不到令他滿意的程度,四方閣也遭受不了多少的損害,可若是燕無易真能兌現(xiàn)天賦,那四方閣能得到的東西,定會比付出的多得多。
“想必您早已知曉段府遇屠一事,在下冒昧前來,只為向先生求問我那小妹無予如今身在何處?!毖酂o易面露喜色,沉聲說道。
這漁葉先生確實要比自己想象的怪上許多,只是稍一思慮便是應(yīng)了賭局。
江上秋陵四方閣,漁葉先生陰不空,若是連他都不知道,恐怕小妹危矣,但既然他敢問,定然是有著十足的把握。
燕無易話音剛落,那漁葉先生便是指生幽芒,飄飄然往窗外一點,遂有千點玄光渾散。
凝眸望去,只見一條七彩靈魚疾然騰躍,懸于閣外,繼而漾起妙韻紛紛,吐出一個彩光流轉(zhuǎn)的氣泡來。
漁葉先生枯指一捻,那氣泡如有靈性落在他斑駁的掌中,隨即低沉說道:
“九殃皇臺,黃圣渝?!?p> 燕無易得見此象,暗嘆四方閣之玄妙,且將漁葉先生所說牢記心中。
那九殃皇臺可是僅次于三大家族的勢力,位于稷風(fēng)劍城山南部肆水,門中弟子兩千,管轄南城肆水一段。
未曾想擄走小妹的竟是九殃皇臺的人,燕無易面色稍顯凝重。
“九殃皇臺依山傍水而立,在肆水之中建有水廈暗閣。”
漁葉先生言盡于此,燕無易自然可知小妹無予極有可能被關(guān)押在肆水河底暗閣之中。
“敢問先生,段家被屠一事,到底有幾方參與?”燕無易大著膽子問道,不知敵人,心有不甘,至于那九殃皇臺必然是要去闖上一闖的。
自己最大的底牌,正是是隨意念而動的戮穹磨棍,若誰敢阻他,大不了拼著暴露魔物,也要將對方生生砸死。
況且自己終究得還無辜慘死的段府護(hù)衛(wèi)下人一個公道。
“你這算是第二個問題了。”漁葉先生面露微笑,愈發(fā)顯得深不可測。
燕無易眉頭微皺,自己確實太過心急了些,如今小妹被困九殃皇臺,當(dāng)務(wù)之急是趕緊將她救出才是。
“罷了,既然你答應(yīng)要為四方閣做三件事,老夫也可以告訴你三方參與此事的勢力。”漁葉先生搖了搖頭,拂須說道。
“三方?”
燕無易聞言一驚,聽漁葉先生所言,似乎參與此事的勢力遠(yuǎn)不止三方,可屠殺段府的灰衣刺客也才數(shù)十人而已。
越是深究,越能發(fā)覺其中蹊蹺之處。
“碎海門,蒼云殿,黎負(fù)?!睗O葉先生無奈笑道,且從桌上拿出一張肆水三千暗閣的布置圖遞給燕無易。
“此圖記載著肆水百里方圓的水中暗閣,興許能助你一臂之力?!?p> 燕無易驚疑接過,大致掃過一眼便知此圖珍貴。
圖雖不大,但其上的記錄卻是細(xì)致入微。
如此重禮令他驚駭,心想江上秋陵實在神異得緊,竟有本事將肆水百里之內(nèi)的暗閣明樓載得詳詳細(xì)細(xì),不免令人心生震撼。
“多謝先生,燕無易此行若能活著回來,定會報答四方閣相助之恩?!毖酂o易慎重謝道。
雖說只是一場交易,但漁葉先生敢這般助他,定是冒著極大的風(fēng)險,其中恩情自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