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曖昧
倆人并肩拾階而上。
看著樓梯上再沒別人了,徐浩然才小聲對林溪說:“你沒事吧?對不起,我之前沒去聽課,所以剛才也幫你說不上話!”
林溪一抿嘴,硬擠出個難看的笑容:“沒事,是我自己學(xué)藝不精,才讓人笑話,賴不著你!”
徐浩然盯著她,鄭重其事地說:“我雖然沒聽課,但是剛才也聽出來了,其實你上得很好!”
“哦?”林溪驚訝地看著他,眼睛里涌出一股明亮的笑意,“他們狂轟濫炸一頓猛批,讓我都覺得自己水平爛得不行,你又是怎么聽出好來的?”
她的表情由勉強(qiáng)假笑,到驚訝,再到眼里有光,雖然只是一瞬間,但過程異常生動,仿佛自幽暗里開出一朵燦爛的花來。
有一種人似乎永遠(yuǎn)向陽而生,甭管遭遇什么打擊和難堪,都有一種神奇的能力化解負(fù)能量,看似慫不可言,實則柔韌無比。
林溪就是這樣,之前失魂落魄,跟秋霜殺過的茄子似的,聽了一點兒夸獎,就馬上陽光起來。
徐浩然看著她笑了:“你當(dāng)人人都是傻子嗎?沙里淘金,當(dāng)然能聽出不少有用的信息!他們批評了那么多,唯獨對你在調(diào)動課堂氣氛,良好的師生互動和吸引學(xué)生注意力這些方面的優(yōu)勢無法否認(rèn),而這恰恰是一個好教師最重要的潛質(zhì)!因為講得再面面俱到,也要讓學(xué)生們有興趣聽才行啊,是不是?有些人太貪心了,總想把高考答案上的得分點,條分縷析地一股腦塞給學(xué)生,也不怕他們消化不良,壞了胃口!”
這觀點正與她不謀而合:“嗯,有了興趣才會想聽、想學(xué);否則費盡心力講再多,很可能在學(xué)生那里,都只是無動于衷的耳旁風(fēng),或是課堂上補覺的催眠曲!”
徐浩然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里的蛛絲馬跡,狡黠地笑著,伸出一只手指著她開玩笑:“說實話,你是不是以前沒少在課堂上睡覺,要不然怎么會這么有心得?”
林溪不客氣地打了一下他伸出的手指:“怎么,你上學(xué)的時候,從來都沒在課堂上睡過覺嗎?要真這樣,只能說你的學(xué)生時代太不完整了!沒有在深夜痛哭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沒有在年少時偷過懶的學(xué)生,不是好老師!”
徐浩然順勢收回了自己的手,抿嘴而笑,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那目光溫潤而又專注,卻讓空氣明顯變得不一樣了。
林溪不由自主地臉頰發(fā)熱,心里泛起了一絲漣漪,緊接著指尖也燒起來。
剛剛那一下輕輕的觸碰,感覺還不錯。
徐浩然的手指修長,和他的人一樣斯文好看,而且觸感溫潤……
“林老師好!”一個清脆的女聲突然從他們頭頂傳來,嚇得林溪腦子里剛生出來的一點兒旖旎情思全跑光了。
她慌亂間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說話的正是自己班上的學(xué)生趙知意。
她正抱著一沓厚厚的本子亭亭玉立站在樓梯上方,旁邊還站著一個高個子男生,那位也是她班上的學(xué)生——班長沈嘉行。
他擺著一張酷酷的臉,冷冷地看著前方的空氣,絲毫沒有主動打招呼的意思。
還是女生乖巧,這個臭小子的禮貌呢,看到老師為什么不主動問好?林溪心里有些生氣。
壞了,他們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站在這兒的?
剛才和徐老師搞曖昧的時候,被看到了嗎?
林溪想到這里渾身不自在:“哦!你好……你們好!”
她做賊心虛地在倆人身上掃了一眼,也沒看出什么端倪,只好一本正經(jīng)地問:“正上課呢,你倆出來干什么?”
“馬上要下課了,王主任讓我們先把生物冊子抱到他辦公室去!”趙知意把手里抱的本子輕輕一抬。
王虎年身為教務(wù)主任,也帶著高二(6)班的生物課。
林溪一擺手:“那你們快去吧!”
趙知意抱著冊子慢慢走下樓梯,沈嘉行也抱著一沓冊子跟在后面。
三十六個人的班級,一套練習(xí)冊不至于讓倆人抱!
他們錯身而過時,林溪疑惑地問:“怎么這么多?”
趙知意停下腳步:“王主任怕我們練習(xí)冊不夠做,又加了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哦,是這樣!”林溪瞥了一眼那套著名的練習(xí)冊若有所思。
徐浩然提醒她:“快走吧!要下課了!”
說著,下課鈴聲已經(jīng)響了起來。
隱隱地,已經(jīng)聽到有些班級沉悶地喊:“老師再見!”
林溪生怕又遇到下課回來的王虎年,趕緊抬腳上樓,三步并作兩步往辦公室跑。
徐浩然跟在她后面進(jìn)來,笑著問:“你怎么突然跟見了鬼似的,跑那么快?”
這一層樓,全是高二,所以他們這個辦公室又叫高二年級辦公室。七十多平米的敞亮空間里,擺了一共六組,十二張辦公桌,都是兩兩相對,徐浩然的位置就在林溪對面。
林溪給自己倒了杯水,潤潤喉,然后說:“鬼我倒是不怕,我怕被開除!你沒聽王主任說嗎,要是下周的公開課再上砸了,我就……”
很可能滾蛋!
這不吉利的話到她舌尖打了個轉(zhuǎn),又被生生吞回去!
最近水逆,頗受烏鴉之神眷顧,倒霉話還是少說為妙!
她又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喉嚨,還是覺得心里焦渴焦渴的,忍不住問徐浩然:“以前咱們學(xué)校有剛上班,就因為教學(xué)水平不過關(guān),被辭退的嗎?”
這話問出來挺丟人的,但是管不了這么多了!
反正徐浩然連她被群起而炮轟的場面都見過了,破罐子破摔,再丟個人也沒什么精神負(fù)擔(dān)!
徐浩然端坐在她對面,認(rèn)真地回憶了一遍:“沒有!我印象中從來沒有!”
林溪心頭一喜:既然這種事從沒有發(fā)生過,那她被開除的概率基本為零啰!
轉(zhuǎn)念一想:別人是別人,自己是自己!要是表現(xiàn)太差,那豈不是要壯烈地在自己身上實現(xiàn)零的突破了!
到時候,徐浩然會怎么回憶她?
“哦!那個林溪啊,她剛來,就因為公開課沒上好,被開除了!”
這種事想一想,都羞憤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