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張府（五）
張徹隨后道別。
林瑤青只應(yīng)了一聲，并未起身遠(yuǎn)送。
園外的步聲漸漸消散，林瑤青終于舒了口氣，開始仔細(xì)打量起竹園的格局與地形。
月無影見少夫人眼神流轉(zhuǎn)，忙躬身上前詢問：“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么？”
林瑤青被喚過神來，反省自己不該將逃跑的小心思都寫在了臉上，于是隨便扯了個話題道：“月管事，我見這院落布局甚好，想必是請人精心打造過的。但唯獨(dú)少了‘金玉滿堂’的海棠，可是有什么講究？”
月無影蹲身回復(fù)：“回大少夫人，園子里原本是有海棠樹的，只不過三天前，少爺下學(xué)回來似是心情不好，已命人把海棠樹砍了?！?p> “是這樣啊?！?p> 林瑤青聽罷，暗罵張徹是個敗家子，卻不知背后另有隱情。
初五那日，林瑤青與葉雪巖在海棠樹下的一言一行，皆被張徹看在了眼里。
愛人竟與情敵私定終身！
張徹回家后窩了一肚子的火，一瞧見那海棠樹便要撒氣，先是斬落了一地海棠花瓣，仍覺得不過癮，后又尋了幾個小廝，直接把樹砍倒了拉出去，最終落得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林瑤青攜丫鬟走到湖邊，只見湖下立有木墩，湖面一寸之上架著整齊的木板鋪成一條平坦的道路，正正通往湖心的涼臺。
此番設(shè)計頗有趣味。
林瑤青與白瓷、翡翠興致勃勃地走上臺階，踩得木板咯吱作響。
水中的小魚兒先是受了驚嚇游遠(yuǎn)了，見來者無意傷害，又紛紛游了回來。
月無影朝旁邊站著的兩個丫鬟抬了抬手。
丫鬟會意，一人托著茶盤，一人舉著水果，緊緊跟在少夫人身后，直至放在了湖心木桌之上。
“少夫人，請用些茶點(diǎn)?！痹聼o影福了一禮，“如果有什么不合口味的，請盡管告訴奴婢?！?p> 林瑤青也乏了，便坐到圓形的木凳之上，兩手托著下巴打起了鬼主意。
忽地，林瑤青兩手各拿起一個桔子，分與翡翠、白瓷一人一個。
白瓷與翡翠抬眼瞧著月無影和后面的兩個丫鬟，遲遲不敢伸手。
“拿著?！绷脂幥嗝畹?，然后硬塞到兩人手里，“半天沒喝水了，不渴么？”
“大小姐......”
翡翠和白瓷有些為難，畢竟現(xiàn)在她們身在張府，兩人實在不敢僭越。
林瑤青一手托腮，一手把玩著一只茶杯，面帶笑容地朝月無影幽幽說道：“月管事，我呢在林家散漫慣了，又和這兩個丫頭處得極好，相處起來與親姐妹無異。你們?nèi)粢娭耸裁矗粫持襾y嚼舌根吧？”
“奴婢不敢！”月無影連忙跪地，張家的兩個丫鬟也一并跪下，“奴婢豈敢亂嚼舌根，少夫人您是主子，賞賜下人是您的權(quán)力，奴婢們不敢過問，更不敢胡亂說話。”
“如此甚好，我也無需藏著掖著?！绷脂幥囡嬐暌槐瑁瑢⒉璞旁谧郎?，“你們都起來吧！”
“謝少夫人?！比似鹕?，其中一個丫鬟向前一步，再替林瑤青滿上一杯。
林瑤青見她舉止穩(wěn)妥，姿容姣好，于是笑瞇瞇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回大少夫人，奴婢叫采苼?！辈善伔畔虏鑹?，福身行了一禮。
林瑤青又指著另一個問：“你呢？”
“回大少夫人，奴婢采芪?！辈绍未鸬溃冻鲆粋€諂媚的笑容。
林瑤青冷眼望著采芪臉上的假笑，心中頓感不悅，只覺此人必定有妖。
“采芪姑娘伺候大少爺多久了？”
采芪聽見這個問題，先是一驚，以為少夫人是想厘清少爺身邊的女人，以達(dá)敲山震虎之效，趕忙答道：“回少夫人，奴婢伺候少爺伺候的短一些，僅月余?！?p> 說完，采芪立刻把矛頭指向采苼：“采苼姐姐伺候的更久些，已有七八載了?！?p> “哦，是這樣啊?！绷脂幥嘁讶幻靼琢舜蟾拧?p> 這采苼是一直伺候張徹的老人兒，那個采芪是新派來的，想必身后還有其他的主子。
林瑤青望著她們的衣服道：“月管事，我見張家的奴仆服制各不相同，可與我講個究竟？”
“回少夫人，張家的下人分為三個等級，每個等級又分三個等次，合計九個等次。您今天在堂上見過的總管們皆為上等，其中張大總管為上一等，另外幾位位列上二等。他們服制自由，用料也華貴些?！痹聼o影言罷，又指著身后兩人道，“中等奴仆都是伺候主子日常生活的，以采字輩居多，他們需著統(tǒng)一制服。至于下等，多是些干粗活的奴隸，衣著簡陋些，一眼便能分辨得出。”
“那我的翡翠和白瓷可有相對應(yīng)的等級？”林瑤青好奇發(fā)問，“月銀多少？”
“回少夫人，白瓷二人為中五等，已是陪嫁丫鬟的最高等級，月銀與采苼相同?！?p> “最高？”林瑤青皺眉，“不能再升了么？”
“因為大少夫人地位尊崇，陪嫁的丫鬟定為五等已是很高了，若是其他丫鬟皆要從下三等開始做起。不過......”月無影嘻嘻笑言，“等少夫人誕下小少爺，想必身邊人也能沾沾福氣，再升一級也未可知?！?p> 林瑤青才不會為張徹生兒子呢！
剛要發(fā)怒，林瑤青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現(xiàn)下只有吃飽了飯才有力氣逃走。
林瑤青吩咐了月無影午膳的事宜，月無影一一記下。
小半個時辰后，小廚房便做好了午餐。
丫鬟們端著盤子，行云流水般的擺至林瑤青的面前。
香菇燉雞，三色蘿卜，有葷有素，形色俱佳，皆是她愛吃的口味。
林瑤青忽然覺得，張徹娶她進(jìn)門，當(dāng)真是來當(dāng)少夫人養(yǎng)的。
飲食用度一應(yīng)大方，上下奴仆恭順有禮。
虧她還一直擔(dān)心張徹公報私仇，故意對她缺衣少食呢！
美食美景，在張家的境遇還不算太差。林瑤青稍稍安慰，剛拾起筷子正要用膳之際，竹園外響起“嫂子！嫂子！”的呼喊聲。
林瑤青疑惑地放下筷子，便見張微提著一個食盒小跑過來，并朝自己揮了揮手：“嫂子！我來看你了！”
張微乃是張徹同父同母的親妹，也是張家主脈孫輩中唯一的女孩。
林瑤青起身相迎。
張微走到林瑤青桌前，隨手將食盒放下甜笑道：“大嫂，多有失禮，請多包涵！本來今天早上便應(yīng)該過來請安的，無奈一覺睡過了頭誤了時辰，還請嫂子見諒！”
“無礙，妹妹客氣了?！绷脂幥嗫吞谆匦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