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幾乎都在難以置信地看著一個方向,但姬羽沒有。
他緊緊地握著自己的長槍,很認真地看著即將死去的豺狼,就像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戰(zhàn)士,看著已經(jīng)被自己一劍刺死的敵人那般。
——面對死人,確實不需要有什么情緒。
無論是那些人字閣的弟子,還是地字閣的師兄,在看清那個人的容貌后,便都是一副釋然的表情,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是那么的合理了。
那人身披甲胄,從姬羽身后越了過來,直接來到了豺狼身邊,英武得像個百戰(zhàn)之士。
看著他,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西楚的大將軍獨孤觀瀾和霍啟云。
姬羽知道,來的人是獨孤靖。
很長時間不見,獨孤靖又變強了。
而且他本來就很強。
——在蜀香樓的那一次,若不是他錯誤估算了姬羽的戰(zhàn)斗力,可能姬羽已經(jīng)死在了那顆水珠下。
而那讓獨孤靖錯誤估算的原因,完全是這武神軀和那神異無比的深廣靈海。
獨孤家的人,向來都很會偽裝。
姬羽這般想著。
豺狼說不出話來,他每一用力就覺得五臟六腑開始以極快的速度蹦碎,然后他就會很疼,疼到說不出話來,然后吐血。
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強撐著對獨孤家很努力的做了一個唇語——救命!
豺狼真的還不想死,哪怕他成了敗狗,也不想變成死狗。
敗狗還有重新變成豺狼的機會,但死狗就什么都沒有了。
獨孤家看見了這個唇語,但他卻視若不見,只是冷笑。
“一年之約,你真的很夠資格?!?p> 豺狼聽的很迷,他不是城中城的弟子,自然不知道這一年之約是什么東西。
天字閣那些師兄也跟他一樣迷。
地字閣的那些弟子卻聽得很明白,并且深表贊同。
但姬羽知道,獨孤靖說的不是這個,而是酒樓上那番話。
于是,他說道:“我一直以來,認為我有能力,才會去做那件事情?!?p> 獨孤靖搖了搖頭:“但是還不夠。”
姬羽說:“記得我叫你帶的話,你辨不出來,你叔叔能辨?!?p> 獨孤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你跟誰學的劍?”
姬羽說:“我跟我?guī)煾祵W的劍?!?p> 獨孤靖又是一陣沉默,然后說:“你跟誰學的槍?”
姬羽說:“我跟我?guī)煾祵W的槍。”
獨孤靖又問:“你師傅是誰?”
姬羽蹙了蹙眉頭:“你的問題真多,師傅就是師傅。”
獨孤靖朗聲而笑:“好,一年之約,我輸了,我退出尚武閣,并且為你鞍前馬后,你輸了,你死!”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覺得熱血沸騰,他們皆以為獨孤靖是在說狠話。
姬羽知道獨孤靖不是在說狠話,而是在說酒樓上那件事情。
之所以為何要說的這么高深,故弄玄虛,讓別人聽不懂,是因為這句話不能讓人聽懂,否則會有大問題。
于是他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說:“好!”
一年之約,再次加籌碼,堵上了未來和生死。
無論是地字閣的弟子,還是天字閣的師兄,都對這場一年之約,很是期待。
但豺狼并不熱血沸騰,也不期待,因為他就要死了。
可是獨孤靖身為與自己一條戰(zhàn)線、甚至是共侍一主的人,非但不救他,還要在這兒跟敵人暢聊,僅僅是為了裝逼?
豺狼很是惱怒地看著獨孤靖,眼神里,隱藏著幾分警告的味道。
獨孤靖看見了這個眼神,然后俯下了身去,似乎是要救豺狼,不過最終卻沒有什么多余的動作,他只是在豺狼耳旁說了一句話。
然后豺狼就這么瞪大了眼睛,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就此失去了生機。
他沒有閉眼,因為死不瞑目。
地字閣的弟子和天字閣的師兄們睜大了眼睛,看了看豺狼又看了看姬羽。
殺了夏太尉的外甥,得罪了官宦世家夏家。
殺了執(zhí)法人,得罪了尚武閣一線天中的一些老家伙。
殺了豺狼,得罪了太子。
與獨孤靖交惡,得罪了獨孤家。
即使你是九皇子,即使你天縱奇才近乎妖孽也不能這么囂張吧,這你還在西楚怎么混呢?
不過,豺狼雖惡,但也畢竟是天字閣的強者,太子的幾大走狗之一。
天字閣的師兄們看著地上,一片血光里那幾具同門的尸體和慘狀,眼中生出些許同情來,有寒意直卷心頭。
姬羽沒有理會這些人怎么想,怎么看。
他扛起了那桿六尺四寸的長槍,轉(zhuǎn)身離去,步伐極慢,走的從容而瀟灑。
看著這一抹驚艷了時光的赤衣背影,人們總覺得缺了點什么,似乎缺了一壺老酒。
獨孤靖忽然轉(zhuǎn)過身,沖著那個背影冷笑喊道:“殺了夏冬,又殺了執(zhí)法人,還殺了豺狼,你的麻煩會很大。別在一年之約前就被人干掉,否則我會很失望。”
姬羽漸行漸遠,沒有回答,就此離去。
他知道,獨孤靖不是在挑釁,而是話里有話。
他也知道,豺狼是獨孤靖殺的。
因為獨孤靖在俯身蹲下去的時候,捏住了豺狼的命脈,這個動作和隱蔽,很小心,其它人都沒有看到,但姬羽看到了。
他也知道獨孤靖對豺狼說了一句什么樣的話。
天將傾,獨孤家的野心、劉貴妃的野心、皇后的野心、太子的野心……用這一群鬼的野心,終究可以堆砌出一座閻羅殿來。
想著,姬羽搖了搖頭似是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問世間誰最懂人心,就是我啊我!”
那張清美的臉上,一時間多出了些調(diào)皮來。
他右手扛著六尺長槍,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似乎想要找什么,卻發(fā)覺左手竟是空蕩蕩的,似乎真是缺了一壺老酒。
……
……
豺狼等人的尸首被天字閣的師兄們帶回了天字閣,具體葬在何處或者火化、水葬,還需要看太子殿下具體安排。
但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和姬羽這梁子是徹底結(jié)下了。
不過他們在收拾豺狼等人尸首的時候,忽然發(fā)覺少了一些東西。
豺狼等人在出拍賣行時,所得的那些天材地寶和一級靈石全都不見了,可惜是何時不見的呢?
天字閣的師兄們,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
……
事情持續(xù)發(fā)酵,就像釀熟了的酒一樣,起初酒香只在壇口,跟著開始擴散到數(shù)丈范圍內(nèi),最后隨風散到方圓幾里去。
在各方勢力的壓力下,由尚武閣高層主持、西楚皇室牽頭的第一場“問責大會”,便在尚武閣一線天召開了。
參加這次大會的勢力,甚至多余皇家年宴,而且會議涉及勢力極廣極強,這可以說是西楚有史以來,最盛大、最嚴肅、也最嚴重的一次會議了。
而會議的主要內(nèi)容則是,九皇子姬羽,究竟有沒有修了邪門魔道的武功和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