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惡魔召來（下）
當(dāng)達(dá)芙妮趕到原本禮堂所在的那處廢墟之際，卻恰好看見鷹眼少年那柄殘劍的劍斷，哀鳴般的金屬撞擊聲十分難聽刺耳。
也幾乎是一瞬間，那個陌生男人一腳將鷹眼少年踢開，力道之猛，竟讓鷹眼少年也不經(jīng)發(fā)出一聲竭力壓制的悶哼，手中的斷劍竟一時掉落在地。
“牙！？”女孩驚呼一聲。
“…達(dá)芙妮？！”卡蓮安娜不由一驚，既驚喜，也不安，“快走！”
這孩子幸存著對于卡莉安娜而言，也同樣是莫大的慰藉，但若是又被那個危險(xiǎn)的男人所害，豈不是又是羊入虎口。
“卡、卡蓮安娜修女？！”然而小女孩在慌亂焦急之中，只顧著向鷹眼少年奔去，結(jié)果又望見了修女那般姿態(tài)，一時間淚如雨下。
“……不是叫你不要來嗎？”咬牙支起身體的鷹眼少年，帶著責(zé)怪，如是質(zhì)問著女孩，“塞勒斯呢？”
似乎被這么一提醒，達(dá)芙妮這才想起了那位被自己拋在水池邊的男孩。一時間有些心虛，但先前心亂如麻，竟一時亂了神。
“他、他…塞勒斯在水池邊…”
“快帶老太婆走！”
強(qiáng)忍著被猛踢后的劇痛，牙將目光從達(dá)芙妮身上，重新轉(zhuǎn)移到了對手——那個陌生而危險(xiǎn)的男人。
將視線聚焦到那個青年男人的身上，雖然踢開了牙，卻見他痛苦的一手捂著被劍刺傷的腹部，另一手依舊扯著自己的頭皮，但眼神卻逐漸清明。
似乎肉體上的傷痛，反而緩解了那種宛如源自靈魂的痛楚。
只是，傷口涌出的鮮血，正在快速讓他陷入虛弱，這一劍雖不是致命傷，但毫無疑問，已經(jīng)傷及臟器，現(xiàn)在也肯定無法得到及時治療。
?。骸霸撍馈瓫]能炸死狗皇帝，卻反而要因?yàn)椤绻ㄋ懒斯坊实郏乙菜蓝鵁o憾了…但不應(yīng)該這樣的…”
男人自言自語著這段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話語。
他的目標(biāo)，居然是帝國皇帝??？
“…瘋子！”同樣是身負(fù)重傷的卡蓮安娜喝罵著這個瘋狂的男人，“…你自稱為了人民的起義軍，卻害死了無數(shù)無辜人也不悔改…你…”
然而，斷臂爾失血過多的身軀已經(jīng)無力支撐她繼續(xù)呵斥，若不是達(dá)芙妮將她攙扶起來，怕是已然倒地昏厥。
“……起義軍？”驚訝的，是鷹眼少年。
那雙銳利的眼睛登時瞪視向那位造成修道院如此慘劇的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起義軍的一份子？
父親就是為了征討這些叛逆而死。而這群叛逆之人，為了刺殺皇帝，連牽連修道院內(nèi)所有無辜者也在所不惜。
或許是因?yàn)楦赣H的血仇，又或許是因?yàn)橛H眼目睹這些披著起義之名的人形惡魔，為了自身目的而殃及修道院。
仿佛那股股名為“仇恨”在牙的胸腔中，燃燒的愈發(fā)劇烈。
“……鷹一樣的眼睛…你就是……那個‘神選之子’…？”或許是牙仇恨的眼神太過銳利，總之，這個男人終于注意到了少年那雙特別的眼睛。
是了，傳聞中，被大祭司稱之為“神選之子”的少年，正是有著一雙如鷹隼般的眼眸。
“我不是什么‘神選之子’，我是軍人之子?！?p> 即便滿腔仇恨，牙仍舊是凜然反駁道。但他也沒有因?yàn)槌鸷薅鴨适Ю碇牵驗(yàn)樗靼?，即便刺傷了男人，年少的自己也依舊不時眼前這個男人的對手。
他的鷹眼，瞥見了那柄掉落在地的斷劍，那是父親的遺物。但他并未對斷劍一事感到悲傷，但是，那是自己唯一能找到的武器，無論如何都要取回來。
“軍人之子？這么說…你遲早…遲早要成為起義軍的對手……？”男人緊捂不斷涌出鮮血的傷口，感受到了生命流逝。
真糟糕，明明是為了“理想”，不惜將自己沾染禁忌，但只要能波及到狗皇帝就足夠了?？刹辉系降氖牵约鹤罱K遭到將那尊惡魔雕像交給自己的女人欺騙。
沒有想象中能毀滅大片城區(qū)的爆炸——連一座小小的修道院都不能完全夷為平地。
其次，是那宛如鉆入靈魂深處的那種劇烈痛楚，以及那一聲聲宛如惡魔低語般的言語。
那不是他的思想，對，仿佛腦海中存在著另一個思維，正在不遺余力的干擾著自己的思維。
荒誕的感覺，卻無比的真實(shí)。
——嚯~~被神明庇護(hù)的孩子。
忽然，一聲邪魅的言語，在在場所有人的耳中響起。
是了，沒有征兆，放眼周遭也沒有其他人存在，仿佛靈魂之音般，在所有人耳中鳴響。
“……！？”在這個謎之聲響起的瞬間，青年男人的面孔驟然扭曲。那仿若源自靈魂的痛苦再度超越了肉體上的傷痛，折磨的他半跪在地。
——但是，這不是誘惑我前來的餌食~
——啊~是誰？可憐的、美味的、殘缺的美食，在哪兒？
或許是靈魂之痛演變的太過劇烈，男人已經(jīng)滿色漲紅，渾身不自然的痙攣著。
果然是惡魔！
卡蓮安娜若是想道。
那尊惡魔雕像，不過是召來惡魔的媒介，可是，能利用神術(shù)陣召喚惡魔，卻是前所未見！
魔法師？是魔法的手段嗎？傳聞一些黑魔法師是會與惡魔進(jìn)行交易的存在。
但是，是誰在利用起義軍釋放惡魔？召喚來惡魔又所為何事？
毫無頭緒。常年在這座修道院中安寧的生活著，以至于這位昔日的女“神拳”失去了往日的敏銳思維。
——嚯~~看起來這里沒有我要的餌食，既然如此……
——呵呵，看啊~~這是帝國將會培養(yǎng)的“神選之子”，他也會阻礙你們的‘理想’，阻礙這個國家得到救贖~~你，難道不該做一些什么嗎？
“……該死！不要影響…我的思維——?。?？”男人在痛苦中竭力的怒嚎著，但似乎又遭到了無形的鉗制，而顯得仿佛是在費(fèi)力掙扎，但不斷溢出傷口的鮮血，又揭示這他的生命亦如風(fēng)中殘燭。
是的，帝國培養(yǎng)而出的“神選之子”，就應(yīng)該掐死在搖籃中，這原本也該是他這個“伐木工”的工作。
但是，他已然被欺騙、被利用，卻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報(bào)，那又如何甘心繼續(xù)被利用？
“牙！帶達(dá)芙妮快走！”
修女面如黑鐵，似乎也已經(jīng)即將透支完最后的生命力。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希望兩個孩子能夠脫離險(xiǎn)境。
她覺察到了眼前這個面目逐漸扭曲、猙獰的青年，周身散發(fā)出愈發(fā)濃重的邪氣。作為圣職者，她隱約能感覺到惡魔正在慢慢控制這個男人。
鷹眼少年面色一沉，想要上前奪回父親遺留下來的殘劍——縱然此時已斷。但卻被老修女僅存的一條手臂一把扯住。
“…臭小子…不要逞強(qiáng)…帶著、帶著達(dá)芙妮離開…”
修女的面色愈發(fā)虛弱，達(dá)芙妮除卻在她身邊哭泣外，也沒有能力為她止血療傷。雖然先前牙教女孩先帶走卡蓮安娜，但是，小女孩哪里有氣力帶走受創(chuàng)如此嚴(yán)重的成年人？
“卡蓮安娜修女…嗚嗚…”無助與悲傷，填滿了女孩的心。
“孩子…趁現(xiàn)在走…這不是懦夫的行為…你要保護(hù)好達(dá)芙妮…！”似乎是看穿了鷹眼少年的倔強(qiáng)，卡莉安娜縱然愈發(fā)衰弱，但手兒卻攢地更加用力。
鷹眼少年不禁回首，對上了修女漸漸變得混濁的雙眼，只一剎那，他動搖了。
那雙因?yàn)樯魇哦鞚崾竦难劬?，此刻卻滿含著最后的慈愛。是了，這個看似嚴(yán)厲的女人，一直以來都扮演著修道院孤兒們“母親”的角色。即便牙對她時常變現(xiàn)出叛逆，但在內(nèi)心的深處，依舊感激著這份無私的慈愛。
他之所以面對這個危險(xiǎn)的男人，也毫不退縮，不單單是出于自己的倔強(qiáng)與仇恨，又何嘗不是因?yàn)閾?dān)憂修女的安危？
但是，他太弱小了，沒有保護(hù)卡蓮安娜的力量…
“快走！”這是修女最后的呵斥，也是最后的請求。
走！
鷹眼少年咬牙不語，但心中卻已然做出了抉擇。
他一把拉過達(dá)芙妮的手，拋下了父親的遺物，放下了心中的仇恨與倔強(qiáng)，想要就此逃出這片廢墟，直至安全。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因?yàn)檫@個孤高的少年拋棄的，正是他曾經(jīng)自認(rèn)為絕不可能拋下的。
但是，無論是為了卡莉安娜，又或是為了保護(hù)達(dá)芙妮，他依舊選擇了將之拋棄。
眼見鷹眼少年終于聽從了自己的勸告，卡莉安娜只覺的輕松了許多。
然而，事與愿違。
“啊啊啊啊——??！殺了你！！”
那個原本跪倒在地，被惡魔折磨的痛苦不堪的男人，卻似癲狂般起身撲向少年與女孩。沒有章法，僅僅是如同野獸一般簡單的試圖撲倒，仿佛早已失去了理智。
“……唔？！”修女目眥欲裂，卻無力阻止。
——呵呵呵呵~~
宛如惡魔低語一般的獰笑聲在在場之人耳旁回蕩。
好似，這場注定降臨在修道院的浩劫，連“神選之子”也無法幸免。
“噗呲”——然而，就在鷹眼少年猝不及防之際，一聲利器刺穿身體的悶響，卻再次響起。
但這一次，利器刺穿卻是背脊。
“呃……？！”這是致命傷，人在死亡時，是不會叫喊，相反，只會如這個男人此刻這般，發(fā)出輕微的呻吟。
隨后神色猙獰可怖的男人在哀嚎中應(yīng)聲倒地。而他的背脊自上，插著鷹眼少年父親遺留的殘劍“廢鐵”。
本是折斷的殘破劍刃，此刻卻因斷口而變成了尖銳的尖刺物，輕易刺穿了男人的衣物，乃至皮肉。
誰？
定眼看去，卻是那位驚懼不定，面對自己造成的致命傷，而顫抖著向后連連倒退的小男孩…
“塞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