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碰到呂布的時候,心情是復(fù)雜的。他是武威郡姑臧人,與大漢名將段颎乃是同鄉(xiāng),而這次本是被舉薦,去擔(dān)任董卓麾下一刀筆吏職,畢竟賈詡并非世家出身,雖有名聲,但依舊是寒門。而他來天水,不過是為了觀察一下未來的主公,畢竟董卓在涼州雖有名聲,但卻也是才剛出獄。
他素來是極為小心的之人,寧不求高官,也要求明哲保身。所以他想觀察董卓的言行舉止,以便于日后不會犯了忌諱。但他才來天水,便被胡車兒抓住了。
呂布笑道:“胡車兒,你立功了,將先生帶到帳內(nèi)?!?p> 胡車兒聞言一樂,卻把賈詡嚇了一跳,道:“將軍,吾并非奸細(xì)。”
他被胡車兒用友好的手段請到呂布的軍帳內(nèi),不過令賈詡安心的是,他還有一個位置可以跪坐,至少不會像是被直接處決的樣子。
呂布示意讓其余人都出去,對賈詡說道:“先生能來此,是某的榮幸。剛問先生對當(dāng)下時局該如何看待?”
賈詡苦笑一聲:“大人過獎了,詡不過區(qū)區(qū)白身?!?p> 呂布笑道:“某此前也不夠一介寒門。”
他說:“當(dāng)下黃巾才定,西北亂象又起,布當(dāng)如何,還請先生教我?!?p> 賈詡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說著:“自然是當(dāng)奉詔平定叛亂?!?p> 他自然是聽過呂布的聲名的,并州與涼州相距不遠(yuǎn),每一個胸有韜略的人都會對新崛起的人和勢力都會有關(guān)注。但在賈詡的職業(yè)規(guī)劃中,并沒有為呂布打工這一選項,對一名合格的謀士而言,呂布的先天不足實在是太多了。
五原地處邊陲,時常防備北方異族南下,又收留諸多流民,盡管邊貿(mào)如火如荼,但糧食難以自供自足,需要商人攜帶糧食貿(mào)易。況且,呂布重新啟用百家,這對諸多儒生而言,便是最為過分的行為。盡管當(dāng)今天下未亂,許多人對此僅僅只是頗有微詞。但若天下大亂,邊貿(mào)受到影響,糧食難以購買,那整個五原將會陷入巨大的危機之中。
而即便是讓呂布得到整個并州,也是難以借此爭霸天下,畢竟并州貧瘠,這已經(jīng)不是一年兩年了。在賈詡眼中,唯有得到中原、河北、江淮、蜀中和三輔之地,才是有資格逐鹿天下。
但人生規(guī)劃的再好,哪有意外來的快呢。卻聽呂布一臉虛心求教的樣子:“還請先生教我破敵之策?!?p> 賈詡真的想說沒有破敵之策,但是他看到了呂布暗藏威脅的眼神。
他想了想,說道:“羌人,四夷也,其人好勇而短利,屯兵一處對峙,羌人自去?!?p> 呂布搖了搖頭,道:“先生此策不妥,若等羌人退去,吾漢軍威嚴(yán)何存,漢人百姓何辜?還請先生再教?!?p> 賈詡心中想著知道此策不妥那就趕緊把我趕走吧,大家都很忙的好不好。但是看到呂布銳利的眼神,魁梧的身材,他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不知道呂布的脾氣怎么樣,想來還是不要去試探的好。
“若軍中上下齊心合一,破敵并非難事?!?p> 呂布雙眼一瞇:“先生是說有人從中作梗?”
他連忙吩咐張遼進(jìn)來,說道:“文遠(yuǎn),明日你化身在市集中打探消息,把當(dāng)?shù)厥兰夜賳T的與羌人的聯(lián)系都打探清楚,最好打探一下官員的風(fēng)評?!?p> “是?!?p> 張遼領(lǐng)命后退了出去。
賈詡苦笑一聲,說道:“在下可什么都沒有說?!?p> 呂布哈哈大笑,道:“先生,如今天寒地凍,路上也頗為不寧,不若就留在軍中做客可好?!?p> 賈詡言:“大人,詡前有幸被察舉,擔(dān)任董中郎將麾下刀筆吏。”
呂布哈哈大笑,道:“區(qū)區(qū)一刀筆吏,怎能顯現(xiàn)先生的才華,董中郎將那自然由我去說,先生不棄,先任軍中司馬可好?!?p> 一軍司馬,可以說是很大的官了。哪怕曹性最開始追隨呂布,也是從軍司馬開始做起來的。賈詡苦笑一聲,知道自己算是被呂布盯上了,不如先答應(yīng)下來,之后在伺機借口離開。
呂布笑道:“不知文和家中可有妻子幾人,現(xiàn)居何處,某馬上安排先將他們接到五原中,一切衣食將由五原承擔(dān)?!?p> 賈詡:“……”
對一個謀士來說,遇見一個不心儀卻熱情的主公并不是一件好事,即便是心薄如賈詡,也對呂布的重視有著感動。畢竟他只是寒門,才華未顯卻得到如此器重。但他還是認(rèn)為呂布并非合格的謀主,除非他能夠聽他的。
賈詡道:“四夷之民皆慕勇士,將軍在北境頗有聲名,不若借此之機降服羌人?!?p> 呂布雙眸一亮,口中驚喜:“文和先生乃吾之子房矣?!?p> 呂布并不是一個愚笨的人,他聽出了賈詡的話其實只說了一半,藏在口中的話語是一段戰(zhàn)略規(guī)劃:降服羌人就相當(dāng)于是得到了涼州,然后等到天下紛亂,以五原為根基,席卷并州,接連西涼。大漢十三洲唯獨幽州、并州、涼州產(chǎn)馬,天下戰(zhàn)馬得其二,屆時再用騎兵,稱霸河北,席卷中原,平定江淮,則大事可期。
有一個謀士的好處就在這里,一篇完整清晰的規(guī)劃,對任何一個謀主來說都太重要了。
賈詡苦笑一聲,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只聽呂布道:“胡車兒,進(jìn)來?!?p> “末將在?!?p> “從今日起,文和先生乃是軍中軍司馬,其安危交由你負(fù)責(zé),另外你派人去請先生的家人,并護(hù)送往五原,就居住在呂府旁邊,和崔別駕就講是某吩咐的,明白了嗎?”
胡車兒看著在一邊作苦瓜狀的賈詡,道:“諾。”
“你且在軍中為先生安排營帳?!眳尾嫁D(zhuǎn)過頭,又對賈詡說道:“先生,軍中簡陋,且先委屈先生一陣了?!?p> 賈詡連道不敢。
呂布見賈詡跟隨胡車兒走了出去,心情一陣大好。不過他還是暗暗讓曹性進(jìn)來,吩咐道:“日后賈詡是我們軍中的軍司馬,你且與他打好關(guān)系,并且看著他,若他跑了,我且唯你是問。”
曹性嬉皮笑臉道:“頭兒,不就是一個書生嘛,這樣的人我一個能打十個,有必要這么重視嗎?”
“你懂什么!”呂布瞪了曹性一眼,呵斥道:“賈先生身懷大才,不在戲軍師之下?!?p> 即便是戲忠如今跟隨了曹操,在五原軍中還是習(xí)慣以軍師代稱他。曹性聽到呂布的話,不由燦燦道:“頭兒,沒這么夸張吧?!?p> 他現(xiàn)在最佩服的兩個人便是呂布和戲忠,一個武勇剛猛,一個智計百出。聽到竟然有人的計謀不亞于戲忠,曹性的心中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不服。
他表面上答應(yīng)了下來,心中卻是想著要找個什么時候讓賈詡出糗才好。
呂布擺了擺手,讓曹性退了出去,營帳內(nèi)只剩下他一個人,還有些軍務(wù)需要去處理,而且,他還在思考該如何在羌人中建立威信,陣前斗將?軍中廝殺?胡亂想了一通,他便忍不住去睡了。
果然,即便是重活了一世,這種細(xì)致層面的思考還是有些難為他了。只能盼望著明日,希望新的軍司馬能夠給他足夠的驚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