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著飛雪的彈汗山上,檀石槐神色佝僂,面無表情查閱著才送達不久的戰(zhàn)報。他的鬢角已經(jīng)染了白霜,營帳內(nèi)都是他時不時咳嗽的聲音。
他已經(jīng)衰老了,今年五原一戰(zhàn),已經(jīng)剝離了他最后的精氣神,當(dāng)狼王不能帶領(lǐng)狼群獲取食物,那么他就該從王位中下來了。步度根、素利、軻比能,每一個都是非常優(yōu)秀的領(lǐng)袖,但檀石槐有私心,他想將單于之位交給自己的兒子和連。
人一旦有私心,眼光便會狹隘。即便是檀石槐也不例外,步度根的戰(zhàn)報呈現(xiàn)在他的桌上,數(shù)萬鮮卑人危在旦夕,而他想到的卻是這是削弱步度根的好機會。
只有三部之主都被削弱,和連統(tǒng)御鮮卑才能更加順心。
“單于,步度根大人已經(jīng)派了第三波人馬求援?!睅は碌孽r卑勇士欲言又止,鮮卑太大,這已經(jīng)是拖了三天的戰(zhàn)報,本該救援的檀石槐卻絲毫未動。
檀石槐冷哼一聲:“連沒有城池的漢人都?xì)⒉涣?,我要步度根有何用!?p> “這……”那位鮮卑人有些欲言又止。
如今的呂布,在鮮卑已經(jīng)算是出名了,以五千破五萬,鮮卑勇士無他一合之?dāng)?,甚至爆出前年他百騎破萬軍的事跡。這讓鮮卑人不由想起曾經(jīng)大漢的李廣將軍,當(dāng)初他也是在茫茫大漠中將匈奴打的狼狽逃竄,仿佛是一場輪回,如今鮮卑人將以飛將代指呂布。
他們和呂布是敵人,但并不妨礙鮮卑人崇拜強者。
檀石槐嘆一口氣,道:“讓素利去吧?!?p> 那名鮮卑人面色似乎有些尷尬,道:“素利大人恐怕脫不開身?!?p> “啪”的一聲,檀石槐站了起來,雙眼迸射殺氣,死死盯著那個鮮卑人,沉聲道:“這是為何?”
半跪在地的鮮卑人被嚇得身體微微一顫,害怕的似乎快要摔倒,他吞了吞唾沫,組織語言:“幽州一個漢人將軍率領(lǐng)一支騎兵,不斷騷擾素利大人的領(lǐng)地和部落,殺了不少人,素利大人正在剿滅那個漢人騎兵?!?p> 他說的漢人騎兵,便是白馬義從。
如果說,這兩年誰的上升的最快,那便是五原虓虎呂布以及白馬將軍公孫瓚。前者面對鮮卑立于不敗,甚至北伐鮮卑,取得驕人戰(zhàn)績,可謂是膽氣無雙;而后者同樣也是如此,白馬義從殺的鮮卑人聞風(fēng)喪膽,讓鮮卑人不敢南下幽州,同樣也是兇威赫赫。
兩個人,一個在并州、一個在幽州、同樣是年輕一代的杰出將領(lǐng),打出了屬于漢人的血性,被當(dāng)今大儒盧植譽為大漢雙刀。
當(dāng)然,論戰(zhàn)功,公孫瓚比不上呂布。當(dāng)九月初呂布的戰(zhàn)績傳至他的耳中,公孫瓚便決定不能落于人后,帶著白馬義從,深入素利所統(tǒng)御的中部鮮卑,同樣也是彪炳戰(zhàn)功,值得大書特書。
此時的公孫瓚過得并不瀟灑。三千白馬義從,基本上人人帶傷,即便是戰(zhàn)馬也是白毛染血,他們又殺死一波鮮卑人,但卻落入素利設(shè)下的陷阱。若非公孫瓚覺察到不對勁,迅速逃開,恐怕他的心血就要付之東流了。
但即便是逃出來了,公孫瓚等人卻是發(fā)現(xiàn)至少有兩萬鮮卑人結(jié)對搜尋他們,而如今白馬義從盔甲兵器多有損傷,糧草怕也是支持不了太久了。
他望著旁邊騎著白馬的文士,不由苦澀道:“軍師,接下我們該當(dāng)如何?”
田楷則滿是從容:“將軍寬心,不過三兩日,鮮卑人便會自信散去?!?p> 公孫瓚聞言精神一震:“請軍師教我!”
用鮮卑練白馬義從其實是公孫瓚的主意,目前看起來效果還不錯,只是之前田楷一直反對,就是為了避免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所以公孫瓚的苦澀是情有可原,他最怕的是因為自己的原因?qū)⑿难柯裨帷?p> 好在他拜的軍師有足夠的智慧。
只聽田楷分析:“將軍還記得之前來自五原的戰(zhàn)報吧?!?p> 公孫瓚點了點頭,自從人們將他和五原的呂布相比較的時候,他便有意無意留意五原那邊的消息。作為一個年少將軍,公孫瓚是驕傲的,他并不覺得自己輸呂布什么,或許只是少了兩年的時間而已。
“呂布已經(jīng)將西部弄得不成樣子,步度根定會求援,只是去年檀石槐先后攻打遼東屬國和五原,實力大減,又忌憚三部之主,故此,步度根的援軍定會是素利而非檀石槐?!?p> 田楷瞇著眼,他自有洞悉人心的本事。
公孫瓚聞言精神大震,果不其然,當(dāng)晚入夜后,鮮卑在外搜尋的人就少了。
公孫瓚有些不甘心就這么回去,他問:“軍師,我們能否仿效呂布,來一次夜襲?”
田楷搖頭:“鮮卑豈會無防備,此事可一不可二?!?p> 他這才甘心,退回幽州。
鮮卑西部,呂布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因為下雪了。自從呂布一戰(zhàn)擊潰步度根的主力之后,步度根便率領(lǐng)殘軍躲了起來。當(dāng)初被俘虜?shù)孽r卑人成為隨時容易反叛的炸彈,被呂布偷偷運回五原郡,作為修筑城池、運送物資的勞逸??伤麄冊僖淮芜M入鮮卑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鮮卑草原已經(jīng)變成千里無人煙。
空空蕩蕩的草原飄著飛雪,這是在五原絕對體會不到的風(fēng)情。只是,呂布等人卻無心欣賞美景,找不到的鮮卑人,將會成為五原安穩(wěn)發(fā)展最大的阻礙。
“軍師,不知你有何辦法,讓這群鮮卑人出來?”
呂布的頭腦有些發(fā)疼,他想過引誘,不論是偽裝殘兵亦或者押送糧草,可都不行。無奈之下,他只能求助于軍師戲忠。
戲忠嘴角微翹,道:“將軍,忠聽聞彈汗山上有一座鮮卑城池,名為受降城對否?”
“是?!眳尾键c頭
只聽?wèi)蛑议_口:“那我們?yōu)楹尾辉诖颂幵煲蛔悄???p> 在一邊的曹性聞言,下意識反問:“造一座城,為什么?”
呂布瞪大雙眼,只覺得他的思緒被戲忠完全打開。他的眼眸閃過一絲興奮,回答曹性的問題:“一座城的建造,有沙石有物料有糧草有士兵,此城若建造成功,便成為五原的衛(wèi)星城,鮮卑人若要南下,必定要征服此城。那么,若我在此城駐軍,五原便免去千百年來劫掠之苦?!?p> 曹性張了張嘴巴,又問:“可即便如此,我們該如何建城,每年冬日,又有誰會愿意去駐守城池,每年冬日都要凍得受不了了?!?p> 卻見戲忠微微一笑:“我可并未說真的要建啊?!?p> 卻見他瞇著眼,淡淡道:“老規(guī)矩,先傳消息,運送物料,押送俘虜,擺足姿勢,一戰(zhàn)而勝之。”
呂布只覺得自己再一次受到了教育:“兵法之道,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虛虛實實。軍師藏有十萬兵。”
戲忠微微一愣,啞然一笑:“潁川之中,遠(yuǎn)勝于忠的人比比皆是。”
在一邊的高順卻突然開口:“軍師自謙了,又有誰能勝得過軍師呢?”
只是,高順話音一落,卻被呂布接過話茬:“切莫自傲,大漢不缺人杰?!?p> 眾人聞言一愣。
他想起了前世,僅僅憑借三個縣卻將他驅(qū)逐兗州的荀彧和程昱、讓他在乘縣不得寸進的李進、讓他在徐州步步敗退的浪子郭嘉。這些人,只言片語,便可一言而絕數(shù)萬人的命運。
卻聽呂布淡淡道:“五原和鮮卑,不過是這個世界的一角而已,天下太大,能人異士數(shù)不勝數(shù)。”
戲忠點了點頭:“將軍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