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的人不少,看得也是奇準(zhǔn)無比,不去側(cè)翼抵擋邊軍的凜冽攻勢,而是將目標(biāo)放在了逐漸退卻的刀客身上……他是要抄張力一行人的后路,與西爾特前后夾擊,翁中捉鱉。
這計策不可謂不辣,本來一直留在山坡上觀戰(zhàn)的日渥布看到此景頓時覺得不妙,他旁觀者清,看到日土倫一來,就知道張力手下人馬太少,一定抵擋不住,猶豫了片刻,毅然帶著族人下來助戰(zhàn)。
他現(xiàn)在和張力同坐一條船上,沒理由不聯(lián)手御敵……要是張力勝了,他的族人不僅能得到一大筆物資,還能在這塊地上繼續(xù)生存下去,要是張力敗了,無論是日土倫還是那些吐蕃人,都不會容許他們部落再留在這個世上。
雙方都已經(jīng)賭上了老本,底牌已亮,就看誰輸誰贏了……
刀客們被兩面夾攻,壓力驟然增大,幾乎是人人都受了傷,好在他們結(jié)成戰(zhàn)陣,相互扶持,因此雖然掛彩得多,但是致命傷卻少。
張力一馬當(dāng)先,守在戰(zhàn)陣的最前方,為弟兄們壓陣。
他使著陌刀,一開一合之間,威力極大,上前來的敵手試了幾次,都受傷而不敢向前。
“頂住!再堅持一炷香!我們贏了!”
張力摸了一把身上的血,大聲喝道……有些是他自己的,但更多的還是他手下亡魂的。
刀客們齊齊怒吼著答應(yīng),手下更是不慢,與圍上來的敵人拼命。
他們也都看出來眼下的局勢,只要他們能再堅持一下,等到大唐邊軍收拾掉吐蕃人的側(cè)翼,那對方就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就在這時,日渥布帶著族人,迎上了正在從側(cè)面圍攻刀客們的日土倫。
“你這個叛徒!”
沒想到日渥布居然招呼都不打,直通通的殺了進來,眼看著就要打開缺口的日土倫氣急敗壞的大叫著。
日渥布沒有答話,只是甩去一個冰冷的眼神……他的意思很清楚,是日達木騙自己在先,到底誰沒信用,一想就明白。
就在此時,一根羽箭劃過天空,準(zhǔn)確的命中了日達木的胸口,他慘叫一聲,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真可惜……遠處,料理掉兩個難纏吐蕃人的石頭遺憾的放下了手中的黃樺弓。
他倒是沒想到對方會穿著皮甲,箭矢只釘入三寸便停下,沒能要了這廝的性命。
“就是你這小子殺了日達木?!”
盡管不認(rèn)識石頭,但是日土倫只匆匆看了一眼,就心有靈犀般的將石頭認(rèn)了出來……話說,殺子之仇不共戴天,當(dāng)下他見攻不進去張力的戰(zhàn)陣,兵鋒一轉(zhuǎn),將一股怒火對準(zhǔn)了石頭。
“上,殺了這小子!”
日土倫的命令簡單而明了,話音一落,還在沖殺的部落戰(zhàn)士們紛紛撇開原來的對手,叫囂著向石頭沖來。
要知道,在來之前,日土倫可是開了極高的賞格,要拿石頭的命,這些人沒有不眼紅的道理……
眼看著數(shù)十人一齊沖向自己,就算是石頭膽子再大,此時心臟也不爭氣的狂跳了幾下,胯下的馬兒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緒,也緩緩的退了幾步。
“不要怕,我來對付他!”
日渥布見對方?jīng)_來,來不及多想,趕緊組織部下嚴(yán)正以待……他和日土倫打過不少交道,雙方知根知底。
眼下兩個部落撕破了臉,此時不戰(zhàn),以后相見也是敵人……開春的時候雙方都能為了優(yōu)質(zhì)的牧場爭奪,此時為了更大的財富,沒有不拼命的道理。
兩個部落的戰(zhàn)士都不陌生,雙方一交手,立刻產(chǎn)生了傷亡。
石頭見日渥布帶人迎了上去,心中立刻大定,他性格倔強,不會隨便受人以恩惠,眼下日渥布是為了自己這邊人而戰(zhàn),他要是站著不動,那真是沒臉沒皮,不用做人了。
當(dāng)下他也不退回張力那邊,御馬上前,跟在日渥布身后,與對方廝殺著。
日渥布勇猛異常,在遠近的羌族人中是出了名的戰(zhàn)士,對方對他頗為忌憚,見他沖陣,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這就給石頭提供了機會。
石頭跟在他身后,仗著坐下小黃馬速度快,連連抽冷子從斜面?zhèn)耍种械墓裏o虛發(fā)……那些人都防著日渥布呢,哪會想到石頭會突施冷箭,一時之間慌了手腳,連連掛彩。
“分出幾個人,對付那個小鬼,其他的,纏住這叛徒!”
日土倫看出了日渥布是對方的主心骨,只要搞定了他,對方的戰(zhàn)斗力就會下降個好幾層……眼下他們這邊人數(shù)是對方的一倍多,完全可以耗死這個勇猛的漢子。
“跟緊我,沖!”
他在打日渥布的注意,而日渥布想的法子與他倒也相近,他大喝一聲,指揮部下朝著日土倫所在的方向進攻。
擒賊先擒王,這個道理,兩人都懂,至于誰用的更好,那就得看手上得看本事了……
石頭見幾個羌族人朝著自己沖過來,已然明白他們的想法,見距離太近,弓箭已經(jīng)射不出幾矢,干脆收弓,拔刀,逆著對方,反沖了過去。
他看得很明白,日渥布正帶著人向?qū)γ婺抢项^子攻過去,自己要幫到他,也只能往那個方向去。
雙方交馬,羌族人紛紛朝石頭身上招呼,石頭揮刀,連連格擋,拼了幾下,手臂很快泛酸……說到底,他才十六歲,力氣雖然莫名其妙變大了些,但與這些常年作戰(zhàn)的成年漢子比,占據(jù)優(yōu)勢極為有限。
不過,他并不戀戰(zhàn),頭腦異常清晰,仗著馬力突了過去,再不回頭,只是朝著日土倫的方向疾奔,只留下對手氣得哇哇大叫,打馬回追。
日渥布的武藝實在強悍,麾下戰(zhàn)士也舍得拼命,不過片刻功夫,已經(jīng)硬生生的開出了一條血路,離著日土倫的大旗不過十?dāng)?shù)步之遙。
“快攔住他!”
日土倫急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他從來沒想到,對方居然這么強悍,說到就到,一點調(diào)整的時間都沒有。
好機會!
石頭看得真切,悄悄的摸了過去,又取出弓矢,彎弓搭箭,瞄準(zhǔn)目標(biāo),射了過去。
對面,日土倫的旗手應(yīng)聲而倒。
“帥旗倒了,帥旗倒了!”
石頭用羌族語大聲喊,一旁的日渥布一愣,隨即領(lǐng)會到他的意圖,也跟在大聲喊了起來,他一喊,他部落的戰(zhàn)士雖然不明就里,也都齊齊跟在喊了起來。
帥旗乃是中軍主將的標(biāo)志,雖說羌族人對此一項不是很重視,但無論誰聽到詞語,都免不了會朝著日土倫的位置看上幾眼。
這就足夠了!……要知道,戰(zhàn)場之上,隨息萬變,哪里會容許人有走神的機會?!
就在這一瞬間的功夫,日渥布已經(jīng)帶著族人又前進了幾步,他知道石頭的意圖,手底下更是不軟,算算距離,取出流星錘,朝著對面的日土倫就扔了過去。
“啊~~”,一聲慘叫,日土倫到底沒有躲開這凌厲一擊,頓時到在了地上。
成了!……石頭見他一擊奏效,心中大定,又大聲喊了起來,“主帥死了!主帥死了!”
日渥布一擊得手,自然是跟著石頭如法炮制,幾嗓子喊下來,日土倫的部落頓時一片恐慌。
沒了帥旗,又看不見族長……整個隊伍的戰(zhàn)意頓時下降,不少人已經(jīng)開始悄悄的往后退卻。
在混戰(zhàn)之中,人馬交錯,他們只聽得耳邊傳來的消息,卻沒法一辨真假……日渥布久經(jīng)沙場,抓住機會,大喝一聲,向著隊伍的中軍撲了過去。
他連連出手,殺得周圍人心驚膽戰(zhàn),對方的士氣逐漸在崩盤,沒看見己方族長的身影,這些戰(zhàn)士們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是繼續(xù)戰(zhàn)斗,還是趁著混亂突圍出去?
他們亂糟糟的混成一團,沒有一個主心骨,石頭看到這里,心中最后一個擔(dān)憂終于完全放下,他知道,今天這仗,自己這邊十拿九穩(wěn)的贏了。
在戰(zhàn)場上,一個小計謀足以影響整個戰(zhàn)局。
本來交戰(zhàn)雙方呈現(xiàn)出犬牙交錯的狀態(tài),盡管吐蕃人處于弱勢,但并非沒有翻盤的機會,成敗的關(guān)鍵就在于,日土倫是否能夠突過去,殺到刀客的陣營中。
石頭看不出這其中的奧妙,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做出判斷……當(dāng)日土倫帶著人馬過來的時候,他幾乎想也不想,直接將目標(biāo)放在了對方身上,敏銳的嗅覺仿佛開竅了似的……
日土倫的大旗再也沒有立起來……他被日渥布志在必得的一錘子砸得不輕,他老了,體力大不如前,而滿胸懷的勇氣仿佛也被這一錘子砸得煙消云散。
他掙扎著爬到馬背上,看看即將沖過來的日渥布,恐慌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退!”
他沖著周圍人喊了一聲,自己先調(diào)轉(zhuǎn)馬頭逃命……他的侍衛(wèi)也沒有耽擱,紛紛跟在后面,疾奔而走。
逃跑的隊伍像是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有些還在交戰(zhàn)的戰(zhàn)士看到同伴們紛紛后撤,也不明就里的棄了眼前的對手,跟在大部隊后面逃命。
這種連鎖反應(yīng)不僅影響了羌族人,甚至連吐蕃人的陣營都開始浮動……當(dāng)還在拼死沖擊的游騎看到自己這邊的側(cè)翼人馬紛紛潰逃時,繼續(xù)沖殺的決心頓時打了一個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