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柔在一旁靜靜看著,似乎他不是來喝酒的,而是來看傅安澤吃肉喝酒的。
這一刻,唐柔的臉上才真正露出了輕松愉悅的神情,因為他終于找到了,一個懂自己的人。
傅安澤吃了一會,忽然又一拍桌子,道“既然有酒,不可無歌?!?p> ‘啪啪!’唐柔應(yīng)和著拍手,有歌。
閣樓內(nèi)立刻響起絲竹聲,一個人曼聲而歌‘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杪暻迕?,充滿了歡樂,又充滿了悲傷。
有歡樂,就有悲傷。
人生本就如此。
傅安澤仰面大笑“大丈夫生有何歡,死有何懼,對酒當歌,死便無憾。何有愁事乎?”樓上管弦聲急。
唐柔一飲而盡,歡快道“好酒?!?p> 傅安澤道“人好,歌好,酒也好,有沒有不好的?”
唐柔想了想,道“有?!?p> 傅安澤道“什么不好?”
唐柔道“殺人未見血,一刀難封喉,不吉?!?p> 傅安澤神色不變,道“還有呢?”
唐柔道“歌好,未見唱歌者,不智?!?p> 傅安澤道“還有沒有?”
唐柔道“杯中有酒,耳中有歌,飲酒需用金樽,對壇飲,不歡?!?p> 傅安澤大笑,道“好一個不吉,不智,不歡……今日如不盡歡,豈非辜負了這十幾壇好酒?”他揮了揮手,樂聲又起。
閣樓歌聲傳下,如在云端。
傅安澤忽然發(fā)現(xiàn)唐柔不但已變得更有勇氣,也變得更謹慎了,一個人,原本以十分聰明,在這聰明之上有多了謹慎與勇氣,這樣的人無非是恐怖的。
——智慧豈非也像刀一樣,受的折磨越多,就被磨得越鋒利。
突聽‘嘣’的一聲,琴聲斷絕,歌聲也停止。
是琴弦斷了,四下忽然變得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也不知過了多久,傅安澤才漫餒道“弦斷琴寂,不吉。”
唐柔霍然長身而起“我去續(xù)弦。”
傅安澤道“斷弦難續(xù),定要續(xù)弦,不智?!?p> 唐柔又慢慢地坐了下去。
傅安澤道“人未盡興,當飲不飲,不歡?!?p> 唐柔聽罷,舉杯在半空頓了頓,又放下,意興也變得十分蕭索,忽又長身而起,道“我醉欲眠,我已醉了。”
傅安澤道“我已來了,你不能醉。”
唐柔冷冷看著他,冷冷道“我一直拿你當兄弟,你告訴我……我還能信你嗎?”
傅安澤卻不言語了。
唐柔接著道“我將一切都告訴你了。你難道……你難道還要背叛我?”
傅安澤嘆息道“我們本就不是上下級的關(guān)系,我們之間也絕沒有背叛一說?!?p> “那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唐柔道“而且做這件事,明明是大都督讓我做的?!?p> “這句話,你不該說出來。”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傅安澤沒有說話,唐柔也愛上了最。但那聲音明明就出現(xiàn)在了他們兩個人的耳中。
你不該說出來……
不該說出來……
也不知是誰忽然叫了起來,唐柔、傅安澤同時扭頭,這聲音很熟悉,當他們兩個人聽到這句話時,臉上都變了,變得蒼白,變得恐怖。
是大都督!
他們都害怕急了,這些事他們本不該對人說出來,即便唐柔將傅安澤看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也絕不能對傅安澤和盤托出,然而傅安澤更沒有想過要將唐柔出賣。他們兩個人聽到了不該聽到的秘密,原本彼此信任,此刻卻更加變得相互懷疑。
直到大都督出現(xiàn)了。
大都督出現(xiàn)預(yù)示著他們誰都不用再背叛誰了。
因為不論是傅安澤還是唐柔。他們的秘密已經(jīng)被大都督直到了。
大都督就站在黑暗中,此刻他也僅僅只探出一個頭。
“參見大都督?!?p> 唐柔與傅安澤幾乎同時拋了酒壇子,同時拱手,同時道。
他們沒有提前打過招呼,卻又配合得天衣無縫。
大都督平靜道“你們兩個在喝酒?”
他明明已經(jīng)看到了,卻還要多此一舉去問這個問題。
“是?!碧迫狳c了點頭。
大都督道“為何不叫上我?”
傅安澤疑惑道“大都督也喜歡喝酒?”
“只要是個男人都會喝酒,即便喝的很少,很容易醉,也總是要喝的?!?p> “因此,只要是個男人,只要他沾了酒,就一定會愛上這味道?!备蛋矟山又?。
大都督笑了。
唐柔愕然,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來……
大都督也是會笑的。
這是唐柔第一次見到大都督笑,在他的印象中,大都督的臉上始終保持著平靜,似乎這世上沒有任何事可以干擾到他,然而今天卻不同,
一聽到酒,一說起酒,大都督的臉上就洋溢出歡快的表情,原來這個人也同樣嗜酒。
傅安澤看到這一幕,心中也輕松許多,他扭頭看向唐柔“我們可以邀請大都督和我們一起喝?!?p> 唐柔點了點頭“不錯,想必大都督的酒量一定也是極好的?!?p> 他們?nèi)齻€人就真的圍坐在一張桌上喝酒,他們竟然就像許久未見的朋友,他們之間似乎以沒有任何等級的禁錮。大都督也不再是大都督,傅安澤與唐柔也不在時傅安澤與唐柔,酒桌上的一切都潛移默化的傳達出一個信息“他們是酒友,是將來一起奮斗的兄弟!”
事實也的確如此。
“你殺了細鱗太攀?”大都督舉起酒壇子,優(yōu)雅的將酒倒入酒爵中。
“不錯。”唐柔點了點頭“這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p> “你卻先對傅安澤說了?!贝蠖级絻?yōu)雅的放下酒壇子,優(yōu)雅的舉起酒爵。
“因為他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唐柔平靜道,傅安澤在一旁坐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難道我不是嗎?”大都督微閉眼,聞著酒香。
“你是我們的首領(lǐng)。是我們的大都督?!碧迫崞届o道。
傅安澤這才輕輕呼了口氣,臉色也逐漸恢復(fù)正常,只不過他這時才驚奇的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以滿頭大汗。
“從今天開始,我也是你的朋友了。知道嗎?”大都督看著唐柔,笑道。
“不是首領(lǐng)?”唐柔疑惑。
“不再是?!贝蠖级脚e起酒爵一飲而盡,一股辛辣感瞬間席卷全身,好一陣暖和。
“明白了。”唐柔點頭。
“細鱗太攀死了,我這正好缺個副手,今天喝完酒回家好好休息,明天過來吧。”
唐柔點了點頭,沒有回答,低下頭似乎在想什么事。傅安澤道“哈哈哈,兄弟,好兄弟!大都督能給你這樣的工作,實在是對你最大的恩賜了,你還不快謝謝大都督?!?p> 大都督道“今天我們是好友,沒有上下級的關(guān)系,不必謝我?!?p> 傅安澤重重點頭。
大都督又道“你既然來我殺手樓,就不在屬于唐門,原來的名字就不必用了。”
唐柔抬頭疑惑“不必用?”
大都督點頭道“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名字,你以后就叫那個名字,如何?”
“什么名字?”
“細鱗太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