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尸體哪里還有什么全尸,早已經(jīng)是支離破碎,恐怕也只有他們的親人才能第一時間認(rèn)出他們來。
“娘?。。。?!”小徐抱著他娘的尸體在地上哭的是死去活來,一只手不停的拍打著地面,抒發(fā)自己的悲痛,“張有貴!你這個老畜牲!娘!娘啊,兒子不孝,讓您死了都沒有個全尸的!”
小徐娘的尸體,四肢倒還全在,只是整個胸腔空了一大塊,里面的腸子、肚子流了一地。
“過去!跪下!你這個老畜牲!”人群里鬧哄哄的散開了一條出路,竟然已經(jīng)有壯年的男子將這老張用繩子捆綁著拉到了這邊,一腳將老張?zhí)叻?,跪在了地上?p> 他的媳婦兒秀娘和兒子平安,也都是如法炮制,綁著繩子,和老張跪在了一起。
“啊啊、伊呀啊、”秀娘望著老張,眼睛里噙滿了淚水。
“秀娘、平安,別怕啊,我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這一天早晚都會到來的?!崩蠌埓丝痰哪樕?,并未出現(xiàn)太多的恐慌。
事到如今,老張也只有將事情全盤托出了。
秀娘是老張從人口販子手中買來的媳婦兒,但秀娘卻是真的愛上了這個年紀(jì)大的像自己父親的男人,因為老張是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
秀娘生下來就是個啞巴,家里也特別窮,她還有三個兄弟,父親嫌她是個累贅,多吃家里糧食,在她小時候就把秀娘賣給了一個趕尸匠。
趕尸匠對她特別不好,又打又罵,什么臟累的活都交給她,還常常不給飯吃。
但唯一好的是,跟著趕尸匠的日子,秀娘學(xué)到了不少的東西。這趕尸匠懂得許多偏門的術(shù)法,平時對秀娘是不茍言笑,但他有個毛病,一喝醉酒,就拉著秀娘不停的說著他那些小方術(shù)。
那時候的秀娘雖然還小不是很懂這些,卻也都偷偷的記著。
終于有一天,秀娘長大了,有了自己生存下去的能力,她用從趕尸匠那里學(xué)來的東西,偷偷給趕尸匠下了藥,逃了出去。
沒想到這剛出狼窩又如火坑,被這人口販子拐了去,賣與了這老張做媳婦。
秀娘本想如法炮制的逃走,但老張待她卻很好,讓秀娘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家的溫暖。
她愛上了這個男人,決定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老張年紀(jì)大了,想要一個孩子,秀娘也很爭氣的替他產(chǎn)下了一個兒子,可是造化弄人,這個孩子一生下來就是死嬰,老張一輩子經(jīng)手了那么多人的葬禮,卻沒有想到,有一天,要給自己的孩子做棺材。
孩子的棺材雖小,但老張卻整整做了五天,整整五天,幾乎都沒怎么合過眼。
秀娘見不得男人傷心、孩子離去,終于,他告訴了老張自己的秘密,跟著趕尸匠時學(xué)到的,能讓死嬰復(fù)活的法子。
用死人尸體來喂養(yǎng)死嬰。
要是換做別人,這事兒沒準(zhǔn)還有些難度,但對于老張來說,得到尸體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能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復(fù)活,老張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畢竟,用的只是那些原本就死去的人的尸體,又不是什么殺人放火的事情。
但要做到真正的復(fù)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雖然靠著秀娘提供的方法,平安是活了過來,但卻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活著。
平安的智力發(fā)育比別的孩子都要晚,雖然身體一直在長,可他的心智成長的卻很緩慢。
本來老張和秀娘都以為用尸體將孩子復(fù)活是一次性解決的事情,卻沒想到平安這孩子卻并不吃正常人類的食物,只吃尸體!并且隨著平安不斷的長大,他對尸體的需求就越多。村子里埋葬的尸體已經(jīng)幾乎被吃了個精光,再過兩個星期,老張和秀娘都不得不去別的村莊偷挖尸體回來了。
好幾次老張和秀娘都覺得自己是養(yǎng)了個怪物,想著干脆殺掉他,只當(dāng)自己的平安在剛出生時就死掉了。可是每當(dāng)他吃飽了,紅著小臉找自己要抱抱的時候,老張覺得他也只是個普通的孩子呀。
人的心,總是很脆弱,如果不是這樣,也不會發(fā)展到今天的這個局面。
但老張一點也不后悔自己做了這樣的事情,自己年紀(jì)也大了,能夠和心愛的女人和兒子共度這幾年的時光,他覺得很幸福,只是,唯獨秀娘和平安,老張希望她們能夠得到村名的寬恕。
“事情的經(jīng)過就是這樣,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你們對我怎么樣都無所謂,只有秀娘、只有秀娘和平安,還請你們放過她們母子兩?!崩蠌堅诘厣蠎┣蟮健?p> “放過?你的孩子就是孩子?我們的親人就不是親人了?”一個村民怒罵到。
“就是,就算是死了,也輪不到你這個老東西來作踐?。?!”
“我爹死了都得不到一個全尸,虧他生前還對你們張家這么好!你簡直就是畜生!不,你連畜生都不如!”說著說著就抱頭痛哭了起來。
甚至還有些人動起手來,對著地上的老張拳打腳踢。
“哇?。?!”一個村民大叫起來,“你這個小畜生,你還敢咬人!”
平安見到老張和秀娘被被人踢打,不知道是繩子沒有綁緊,還是他自己掙脫開來,他沖著下手最重的那個男人就撲了過去,一口就咬在了男人的大腿上,疼的那人是哇哇直叫,拼命的想要掰開平安??蛇@小娃娃的力氣卻是出奇的大,死死咬著就是不肯放開,嘴里還發(fā)出野獸一般“嗚嗚嗚”的低吼聲。
“啪!”不知道是誰拿扁擔(dān)朝著平安的腦袋就掄了過去,一個小小的身影,直直的就朝地上摔去。
“媽的,咬人?!我還治不了你了?!”男人看著自己大腿上的傷,血流如柱,幾乎被咬下一塊肉來,雖然放著狠話,卻也不敢再對老張夫妻二人怎么樣了。
“平安!”老張看著兒子被人打暈在地上,也是怒火中燒!“沖我來??!沖我來,你們有本事別對一個小孩子動手!”
“他算是什么小孩子,不過就是一個吃死尸的小怪物!你們一家老小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今天我們就一把火燒了你們這一家子怪物!祭奠亡靈!”
“對!祭奠亡靈!”
“祭奠亡靈?。?!”
“燒死他們!”
“燒!”
人群開始瘋狂起來,村名們開始自主的尋找可燃物,堆砌在老張一家的周圍。
“不要啊,你們放了平安、放了秀娘!我求求你們!我的命你們拿去泄憤就好,不要傷害我的妻兒!我求求你們啦!”
可惜,老張的呼喊和求饒聲,已經(jīng)沒有人能夠聽到了,它被淹沒在了村民們震天響的狂吼聲中,仿佛殺死這一家三口是他們生命中最振奮人心的狂歡。
有人從之前煮著尸體的篝火中拉出一根燃燒的木棍,帶著火焰的木棍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
啪嗒、木棍落地,老張一家周圍的可燃物被點著了。
火光映紅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臉龐。
火圈之中,秀娘抱著平安,平靜的靠在老張的身邊,緊緊抓著他的手不放。
或許,秀娘是想告訴老張,下輩子,我還和你做夫妻。
老張只是苦笑:“這輩子,苦了你們娘倆了?!?p> 很快,火焰吞噬了這一切悲劇的源頭,仿佛將一切都燃燒殆盡。
那些狂熱的村民,所不知道的是,明天,自己也將跟隨一切消失不見,今晚的狂歡,仿佛是給自己的送葬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