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之戰(zhàn)？”小白重復著兩個人的話，看著二人面色激動，還是不能理解。
先生的激動來自于終于知道了倏忽的目的，于是就有了阻止他的可能，蘇笛則是純粹因為那段歷史。
作為戰(zhàn)國時代乃至整個冷兵器時代里最大的戰(zhàn)爭，大大削弱了趙國的力量，自此，再沒有國家能阻止秦國統(tǒng)一的形勢。
可以說，長平之戰(zhàn)，終結了戰(zhàn)國時代。
而長平之戰(zhàn)也集合了諸多歷史上的名人——白起、廉頗、趙括等，誕生了成語“紙上談兵”，以及幾年后的“信陵君竊符救趙”都與長平之戰(zhàn)有關。
據(jù)說趙軍全軍覆沒，秦軍也死傷過半，雙方傷亡七十多萬人。
而這些在短時間相繼死去的人，在倏忽眼里，無非是時間機器的原材料。
“可是，”蘇笛有些擔心，“長平之戰(zhàn)都是已經死了的人，你說不能改變歷史，既然歷史上已經發(fā)生了，死人是不會有時間價值的，會不會我們想錯了？”
“死人是沒有時間，除非……”先生看了看已經桃樹被封閉的樹干。
“除非本來不應該死的人?！?p> 蘇笛打了一個寒顫，歷史上記載長平之戰(zhàn)后，秦軍坑殺趙軍40萬人，如果這些人本不該死……她不敢想下去。
先生回身對小白道：“留在這，看著倏忽，有什么動靜，隨時聯(lián)系。”
說著，給了小白一個耳機。小白點頭，先生對蘇笛道：“我們走。”
紅色電話亭啟動，兩個人消失了。
蘇笛本以為會來到戰(zhàn)場，結果他們到的是飛船。
“不去長平嗎？”
“去，但之前，要做些準備工作。”先生說著，跑下了飛船的樓梯。
蘇笛印象中飛船下面應該是儲藏室，小時候似乎誤打誤撞進去過一次，但自那以后就沒有去過，她忽然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先生自己去過那里？
胡思亂想中，先生跑了上來，手里拿著一個圓盤，像很多城市的地鐵票，也像賭場的籌碼。
先生讓蘇笛伸出手，把圓盤放在蘇笛的手背上，圓盤閃了一下就消失了。
“這是什么？”蘇笛既新奇又擔憂。
“進入體內了？不會有什么害處吧？”
“不會，就跟你們人類吃藥一樣，是一種預防措施，防止受到莨菪堿的迷幻?！毕壬慕忉尨蛳怂囊蓱]。
“這么神奇。”蘇笛仔細看著自己的手，毫無異樣，要不是親眼看見圓盤在手背上消失，都不敢相信自己“吃過藥”了。
“要是輸液能這么方便就好了，哎對了，你們的醫(yī)療是不是非常發(fā)達？做手術是不是很方便？無痛的那種？點一下就沒病了？”
先生眨眨眼，好像很困惑的樣子：“手術是什么？”
“呃……”蘇笛撓撓頭，先生似乎沒有接觸過現(xiàn)代醫(yī)學，對這些名詞也不是很了解。
而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釋。
幸好先生不需要解釋，而是專注于翻箱倒柜。
“你在找什么?。俊?p> “找到了！”先生拿出一個魔方大小的立方體，對著蘇笛揮了揮。
“這是啥？”蘇笛感覺自己像進了榮國府的劉姥姥。
“極性轉換器。”先生給她展示著立方體的不同側面，但蘇笛眼里沒什么區(qū)別。
“你可以理解成逆向恢復的系統(tǒng)。”
“跟系統(tǒng)備份一樣？”蘇笛想起自己那臺電腦。
“反正你能理解就行，還有個問題。”先生欲言又止。
“什么啊？你怎么這么啰嗦？”蘇笛想說“婆婆媽媽”，又覺得不太好，臨時換了個詞。
她只是奇怪，先生一向冷靜果斷，怎么這一次如此猶豫。
“呃，就是現(xiàn)場會比較，比較……你得做好心理準備?！?p> “沒事，你是說現(xiàn)場慘烈，會受刺激吧，不會的，我是現(xiàn)代人，電視電影上戰(zhàn)爭片看得多了，很多游戲模擬的戰(zhàn)場也都特別逼真，看那些血漿片都能下飯，我肯定沒問題，放心吧。”蘇笛拍著胸脯保證。
“真的嗎？你還是要做好準備……”先生不太相信。
“哎呀，真的，走吧走吧，別墨跡了?！碧K笛催促著。
“好吧，有什么不適，隨時告訴我啊?！?p> 蘇笛不耐煩地點頭，先生啟動電話亭，兩個人消失在飛船里。
長平，位于山西晉城。
蘇笛以為她會見到悲慘的戰(zhàn)斗，見證雙方激烈的廝殺，她甚至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設。
可是她來到戰(zhàn)場，戰(zhàn)斗已經結束了。
盡管如此，她充分的心理建設還是派上了用場。
這無疑是一場慘烈的戰(zhàn)爭，所見之處，滿目瘡痍。
硝煙還沒有散去，黑灰色的煙塵在戰(zhàn)場上空不時飄過。
先生和蘇笛沒有置身于戰(zhàn)場之中，而是遠遠地看著。
即使相距甚遠，還是能看清地上滿是尸體、殘肢、散落的弓箭，沒熄滅的火焰，被血染紅的土地。
蘇笛從來沒想過冷兵器時代的視覺沖擊，竟然遠遠超過現(xiàn)代戰(zhàn)爭。
她眼中的世界只剩下兩種顏色。
黑色的土地，正在濺落的灰黑色煙塵，打掃戰(zhàn)場的秦軍黑色的軍服。
以及黑色之中夾雜的血紅。
在一片灰黑色背景下的紅，比她見過的任何紅色，都觸目驚心。
原來“血流成河”并不是夸張的描寫。
蘇笛盯著那抹鮮紅，目不轉睛。
以前看過《辛德勒的名單》，黑白色電影中，小女孩的紅衣是唯一的顏色。然而當那抹沾滿了血污的紅出現(xiàn)在堆滿尸體的車上，屏幕前的蘇笛受到了巨大震撼。
然而此時此刻，她跨進屏幕，居然在現(xiàn)場，感受著冷兵器時代的沖擊。
她曾經無數(shù)次幻想過自己親歷古代的戰(zhàn)場會怎樣，甚至還做過統(tǒng)領千軍萬馬的女將軍的夢，然而真的見到了戰(zhàn)爭的慘烈，她感受不到痛苦、震撼、惡心、不適，所有可能出現(xiàn)的反應都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生，腦中只有一片空白。
原來見到了遠遠超出可接受范圍的場景，大腦真的會宕機。
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自我保護。
先生看著蘇笛直勾勾的眼神，伸出手捂住了蘇笛的眼睛，把蘇笛的頭埋進自己懷里，輕聲道：“不要怕。”
蘇笛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當終于停止打顫，蘇笛“哇”地一聲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