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既然是思維矩陣，那豈不是每個人的思維都在里面？”蘇笛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是呀，只要傳到網(wǎng)上的都在?！?p> “那，你能找到我的么？”蘇笛想起以前自己還在網(wǎng)絡(luò)上寫過日志，也許，借助這個系統(tǒng)，能找回自己失去的記憶？
“你確定要看？這些思維存儲的時候會極大地壓縮，一旦在你腦中釋放，你可能承受極大的痛苦，我擔(dān)心你會受不了?！毙‰娋嫠?。
“我確定。”蘇笛鄭重地說。
“好吧。那你要找什么時間的呢？”
“三年前?！?p> 小電抬手，不知道在空中輸入了什么，一個格子推過來，格子里是溫馨的書房，巨大的書架一直從地板通到天花板。
一個人站在書架旁邊，蘇笛認(rèn)出，那是上大學(xué)時候的自己。
書架上有一只鋼筆。
自己好奇地拿起那支鋼筆，順著筆帽的螺紋旋轉(zhuǎn)。
一道光從筆帽中發(fā)出。
蘇笛的頭忽然劇烈地疼痛，像是被封印在極深的地方，有什么東西要鉆出來。她眼前發(fā)黑，流光溢彩的思維矩陣世界在她眼前消失，只剩下無邊的黑幕。
黑幕上撕開一個裂縫，有亮光從裂縫透出，一個人從裂隙的光影中走來，一襲黑色，身材挺拔，但她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容，只聽見他輕聲呼喚她“小笛子”。
蘇笛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個晚上，她還在上大學(xué)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黑夜，迷糊地坐反了車，在末車公交站等待一個人來接，那個人見到她，說了同樣的稱呼。
“蕭程？是你嗎？”
蘇笛的頭疼得越來越厲害，但她不想放棄，記憶也越來越清晰，仿佛浸入骨髓的痛能把遙遠的記憶帶回。
那是什么記憶呢？
自己的初戀……坐滿人群的階梯教室……金色的光……
拉著手奔跑在校園草地上的兩個人，歐洲街頭拍照的親密背影，緊握的手，溫?zé)岬拇?，還有，冰涼的淚。
蘇笛想起自己是那樣愛著這個人，可是，為什么這個人就失蹤了呢？一去三年，再無消息。
《尋夢環(huán)游記》里，如果去世的人，在世上不再有人記得，這個人才是真的死了。
人的記憶偏偏又是如此不可靠，完全無法抵擋時間的侵蝕。
就像沙灘上的印記，幾次漲潮，就會沖刷得干干凈凈。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已經(jīng)想不起愛人的面容？只記得那挺拔的背影，溫柔的呼喚，可是蕭程，既然你存在在我的記憶里，為什么，不讓我看看你的臉！
蘇笛不住地顫抖，身體像一張繃緊的弓，慢慢彎下去。
她聽見小電在一旁驚呼：“不要再想了！停下來！”
她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跑步聲，越來越急促的呼喚“小笛子！”
可她不想放棄，她不能忘記蕭程。
如果忘記了，就代表自己從未經(jīng)歷過，那段戀情沒有發(fā)生過。
那個男人，也從不曾存在。
“蕭程......”蘇笛呢喃著，完全沉入黑暗。
先生和小白跑過來。
先生一把抱起蘇笛，卻在手觸碰到蘇笛身體的一剎那觸電一樣彈開。
墨鏡里，蘇笛的眼睛像兩盞金色的燈，一朵妖艷的花慢慢綻開，阻止著旁人的靠近。
“這是什么？”小電驚訝地問先生。
先生沒說話，后退了幾步。
“小白，帶伊娃先回去?！?p> “可是……”
“我說了，帶伊娃回去！”先生重復(fù)了一遍。
小白噤了聲，他知道先生這樣說的時候，就是不容違抗的命令。
他背起伊娃，啟動了傳送系統(tǒng)。
傳送的時候，紅色電話亭劇烈地晃動，像受到強烈的干擾，信號非常不穩(wěn)定。
小白和伊娃跌落在飛船里。
顧不上伊娃，小白爬起來沖到懸浮屏幕旁。
屏幕顯示，思維矩陣存儲系統(tǒng)，正在崩潰。
“誰給你建的這里？”先生的墨鏡上顯示著諸多信息，很顯然，建造這個思維數(shù)據(jù)矩陣的人，并不是為了消遣，或者能量，亦或有什么對人類不利的陰謀，而只是，在找什么，關(guān)于人類記憶或者思維的東西。
“倏忽??！”小電皺著眉，敲著自己的腦袋，“怎么會？說給我玩的地方，怎么能說話不算數(shù)？”小電有點委屈。
“這不是你玩的地方，這只是他們搜尋某個記憶或者某個人的方式，這個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設(shè)置好了觸發(fā)事件，即使你不關(guān)閉，這里也會崩塌?！毕壬f著，按住墨鏡。
要通過所有人的記憶找到什么人，或者什么東西，但目前人類還沒發(fā)展到植入腦芯片的程度，因此用網(wǎng)絡(luò)這種形式完成了思維的傳輸——只要在網(wǎng)上的內(nèi)容，都會在這里得到顯示。
雖然網(wǎng)絡(luò)只是晚近的東西，但很顯然，這個時間范圍對于設(shè)計者來說足夠了，而且那個人已經(jīng)找到了想要找到的東西，所以才會放任小電在這里不管。
只要那個觸發(fā)事件啟動，小電也會灰飛煙滅。
那個觸發(fā)事件，就是蘇笛的記憶。
周圍劇烈地晃動，原本清晰的線條開始出現(xiàn)鋸齒、顫動，好像信號不好的電視畫面。
“那我怎么辦……”小電終于有了孩童的天真，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滿是驚恐。
雖然先生看不到，但從小電怯怯地聲音里，聽得出他有多么害怕。
“我會給你提供更好的去處的，相信我?！毕壬f完，墨鏡對著蘇笛掃描著，鏡片里出現(xiàn)了花的輪廓。
“又見面了。十五年前我們就應(yīng)該有個了斷，如今我就在這，但你要放開她！你跟她沒有仇恨，雖然我也不知道你跟我有什么仇恨，但是”，先生頓了頓，墨鏡里紅色的花似乎暗了一些。
“如果你膽敢傷害她，我保證，絕不會放過你，不管你逃到宇宙中的任何地方?！毕壬囊粽{(diào)不高，語速也并不快，但小電卻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感受到他身上肅殺的氣息。
同樣來自無為之境，小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好脾氣的先生沉下臉。
倒在地上的蘇笛依舊昏迷著，顫抖的手抬起，指向先生。
蘇笛的雙眼發(fā)出一道金色的光，伴隨著某種動物的嘶鳴，一個巨大的幻影出現(xiàn)在蘇笛身后。
先生墨鏡里紅色的警示信號不停地閃爍，不尋常的能量從幻影中射出。
整個矩陣世界落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