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林一木那小子,就是口沒遮攔,別跟他一般見識?!?p> 眼前的男子倒是絲毫沒有幸災樂禍,反而是出自真心實意的關(guān)切。
“對了,這一大早上的還沒來得及吃東西吧!走,吃早飯去!”
男子作勢就要來拉她的手。
“師父罰我今天不許吃飯!”
聞言,男子先是一愣,隨即伸手就撫上她的額頭,半是疑惑出聲:“燒都退了?。 ?p> 事發(fā)突然,她沒能當下就避開,這一反應過來,本能還是退避了一步。
她這莫名的舉動,看在來人眼里,倒有些匪夷所思起來。
“默默,怎么啦?是不是身子還沒好利索?我這就去給你把朱大夫找來?!?p> “不用了,我的身體已經(jīng)沒事兒了。只是,我想快些將草拔干凈。”
“呵,默默,你這生了場病,怎么還轉(zhuǎn)性子了?換作以前,你早就在背后罵我爹是老糊涂了。這次你竟然乖乖聽老頭子的話,不吃不喝,還較真上了?!?p> “師父他老人家也是用心良苦。以前不懂事,才會誤解師父一番好意?!?p> “好啦默默,老頭子那人,你也知道,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又怎么可能會真的忍心處罰你?再說,你這身子才剛有所好轉(zhuǎn),還得補一補。這樣,咱們老樣子,你去吃東西,我來替你拔草?!?p> “不了,我現(xiàn)在沒什么胃口,還是晚點再說吧!”
見識到她的固執(zhí),來人也不多勸,一邊拔草,一邊關(guān)切出聲:“默默,這次鄭家的案子,不僅驚動了天門,竟還是指揮使大人親自上門提人。老頭子說了,最近你就留在府中好好養(yǎng)病,等這陣風頭過去再說?!?p> 葉言沒能繼承“原主”的記憶,所以這里的一切,對于她來說都是未知。
她不知道現(xiàn)在所處的時空到底是什么樣子?不知道他們是誰?更加不知道原主此前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讓她“有機可乘”。
眼下她唯一知道的,便只有她現(xiàn)在叫蘇梓默,十七八歲,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小捕快。有一個關(guān)心她的師父,還有就是眼前老好人,卻并不知名的師父的兒子。
紛至沓來的思緒,擾得她腦袋已經(jīng)不怎么夠用。她亦不敢冒然使用“失憶”一招,直覺眼下還是“安分”點好。
再說,空手而歸的鄧鴻是怎么也有些不服氣,只是礙于東方汐的威嚴,也不敢發(fā)作,只能在那兒跟自己較勁兒。
“鄧鴻,你在天門多長時間了?”
“大人,屬下十六歲進入天門,如今已過二十六個年頭?!?p> “哼,時間倒是挺長的——”
話里拖著長長尾音,但又聽不出半分端倪來。
“大人,請恕屬下多嘴,那個蘇梓默明明就有嫌疑,為何我們不將他帶回來嚴刑審問?”
東方汐微瞇起雙眼,嘴角一勾,不無算計:“路不凡這只老狐貍,竟為了一個小捕快……有意思!”
說了半天,鄧鴻依舊沒能聽出個所以然來。不過自家老大的脾性他也知道:不該問的就別問!
就像林一木挖苦的那樣,這院子里的草早都被拔得差不多了,根本就不需要多費勁兒。路捕頭還說什么“天黑之前,拔不完不準睡覺”,倒真就只是?;K选?p> 何須等到天黑之前,有了這路捕頭的兒子幫忙,這才午飯時間不到,就已經(jīng)完工了。
由此可見,這本尊平日里怕真是闖禍的“好手”,受罰不少嘛!
望著滿桌子又是雞湯又是魚湯的,葉言就一陣皺眉。
“默默,多少吃點兒吧!你看看你,這幾天都瘦了?!?p> “我吃不下,還是你自己吃吧!”
以前就算是再大的事兒,對她來說,都只是小事兒,絲毫不能成為耽擱她吃飯的事由。只是這一次,她愣是沒有半分胃口。
也不知自己的尸體到底什么時候才能被人給發(fā)現(xiàn)?是不是早已成了一具焦炭?亦或者成了一灘灰燼?
不知道叔嬸是否又會愿意前來,帶著她的骨灰回去故鄉(xiāng)?將她葬在父母身旁?
畢竟,自打他們知道了她現(xiàn)在的工作之后,便跟她斷絕了來往。
思及種種,她就覺心下像是被什么給堵著,透不過氣來。這種感覺明明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身上了……
“喲,這次怎么這么聽話了?”
“老頭子,你來啦!你快勸勸默默吧!我這都勸老半天了,她還是不肯吃飯?!?p> 路捕頭幾不可查嘆出一口氣,這才在一旁坐下,語重心長道:“梓默啊,平日里小打小鬧,我也就由著你。但這次,你竟然連天門的人都招惹了來!你要知道,天門那地方,從來都有進無出。為師這是怕護不住你,又對不起你爹娘……”
“師父,徒兒知錯了,徒兒以后再也不敢了?!?p> “知錯就好。梓默啊,你聽著,這人啊,扮聰明容易,扮傻子卻難。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有天分,為師也很欣慰。但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要想活命,就得裝瘋賣傻。
以前呢,為師倒是可以一直由著你的性子,但現(xiàn)在師父老了,也沒用了,你的路,就只有你自己去走,為師跟不上了?!?p> 好久都沒有一個人給她說這些,也好久都沒人這么關(guān)心過她。被寒冰包裹起來的那顆心,似終于有了蘇醒的跡象。
“師父,徒兒明白了。徒兒定當謹遵師父教誨,亂世未盡之前,就做一個‘傻子’”
“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我路不凡的徒弟,孺子可教。來來來,吃個雞腿,好好補補!”
“謝謝師父!”
葉言滿眼笑意,傾瀉而出。
“老頭子,到底誰才是你的兒子?你這也太偏心了吧!”
“哼,就你這臭小子還敢說?今天我把話撩這兒了,從今往后,我這徒弟是梓默,兒子還是梓默,你呢,表現(xiàn)一般,有待商榷?!?p> “老頭子,有你這么說話的嗎?自己的兒子還不認了,還嫌棄?”
“哼,我就嫌棄了怎么樣?你這塊木頭,就年齡比梓默大點兒,你還有什么強過梓默的?”
“老頭子,至少我功夫比默默好?。 ?p> “對,也就功夫好點。要不然,你以為我還會認你這個兒子?不也是看你還會點兒功夫,可以免費給梓默當個保鏢什么的。你這小子,能不能有點兒自知之明了?”
“老頭子,這可是你說的,我晚上回去就告訴娘,說你嫌她兒子沒用。”
“去說吧,你娘她偏心誰,我就不多說了,你自個兒琢磨琢磨吧!”
“老頭子,我到底是不是你們親生的?。 ?p> “就你這榆木腦袋,哪里能趕得上我和你娘半點?我也懷疑,當時說不定是弄錯了,梓默才是我們的親兒子。”
望著眼前這對幽默的父子,葉言又是心下一蕩: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家的感覺吧!
后來,她才終于知道,師父的兒子,名叫路悠然。
聽說是師娘喜歡女兒,也一直以為自己會生個女兒,這才取了這么一個很美的名字。
而“她”蘇梓默,也是一個孤兒。只是“她”比較幸運,遇到了路不凡一家。
以前,葉言是不怎么相信命運的,這一刻,她似乎有些相信了。
倘若這是老天重新給的機會,那么她這一次,一定會以“蘇梓默”的身份,活得好好的,絕不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