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tǒng)辦公的地方比王安國想象中的場景要簡潔得多,和皇帝的養(yǎng)心殿根本不能比,這里沒有鑲金佩玉,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櫥柜是這里唯一的擺設(shè)。唯一與他料想一致的是這里很大,通道極多,七拐八拐,若是沒人給他帶路,他根本找不到嚴祌的辦公室。
被帶進辦公室時,嚴祌不在,獨自一人坐在沙發(fā)上的王安國心里有些不安,來的路上,車里的四個人一句話都沒說,韓士承最后那句話的沖擊力實在是太大,王安國心里犯嘀咕,他不知道自己是坐在這個沙發(fā)上的第幾個巡撫,大清的巡撫不多。
不一會兒,辦公室的門開了,迎面走來一個中年人,看上去約莫四十多歲的樣子,面帶春風(fēng),卻目光犀利。王安國急忙站起來,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他心中念想這個人應(yīng)該就是嚴祌了。
“王大人這一路奔波可是多有勞累啊!”
嚴祌很隨意地坐在王安國側(cè)邊的沙發(fā)上,這是他的主場,現(xiàn)在他比王安國輕松得多,利落地從兜里掏出一個小鐵盒,剛要打開,余光瞟見這里還站了個老頭兒,他舔了舔嘴唇,合上鐵盒,放在了茶幾上,對著王安國招招手,客氣地說到:“別站著,坐呀,站著多累。”
“誒!”王安國應(yīng)了聲,兩手搓了搓褲子,心懷忐忑地坐了下去,他還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情,即便是面見皇帝亦或是鄂爾泰,來的路上基本已想好如何與對方交涉,可這會兒卻是一句話都想不起來了,他很氣餒,一大把年紀了,身為巡撫,確實落了威風(fēng)。
嚴祌也不說話,就是那么笑瞇瞇地盯著王安國,還時不時地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這個東西真好使,挺準,就是每天都要上發(fā)條,有點麻煩,不過金燦燦的,一看就很有檔次,一般人還搞不到這個。
倆人都不說話,嚴祌是不急,王安國是不敢,因為他勢落,此時他先開口,就輸定了。
嚴祌再次看了看手表,笑道:“王大人是有事要找我么?怎么現(xiàn)在又不說了,我也很忙,我們會談的時間只有一個小時!”
王安國回頭看了看墻上掛著的鐘表,他現(xiàn)在認識這玩意兒,吸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尋思如何開口,半分鐘后,他睜開眼,正要開口,卻先聽到了嚴祌的聲音。
談判的時候不單單是邏輯思維不能被對方牽著走,開口的時機更不能被對方牽著走,尤其是對方處于優(yōu)勢狀態(tài)下。
嚴祌說到:“王大人是來問事兒,我們的軍隊攻下廣東后,你和你的同僚會被如何對待是么?還是說,在這之前,王大人想先做點什么,也不至于,事后一無所有?”
“是!哦不,都不是!”
“我知道了!”嚴祌放下腿,往王安國那里靠了靠,“不論是出于什么目的,結(jié)果都不會變,唯一可以改變的是過程,這取決于大人你的表現(xiàn)。兵不刃血,皆大歡喜。六天前,許容來了這里,他主動帶來了滿城士兵布防的城圖,還有自己的官印,并且把十多個縣城的官印全搜來了,我數(shù)了下,全在這兒了,那么重,一大把年紀了,也夠他背的。投桃報李,我?guī)⒂^了汽車工廠,可惜,那日汽車動不了,讓他遺憾了。不過,我想接下來湖南的改造工作一定會很順利。大家都是漢人,本就該共同努力,構(gòu)建和諧社會,我相信最多一年,湖南制度上的改造就能圓滿完成?!?p> 嚴祌半躺在沙發(fā)上,歪著頭盯著王安國,神情悠哉,完全沒有談?wù)搰掖笫碌臉幼印?p> 王安國陷入沉默,面前的這人可不是那些登不上臺面,口號喊得響亮的狂徒,相反,這些人沒啃一聲,猶如雷霆閃電一般,眨眼的功夫便拿下了閩浙,連總督德沛都被流放了。此外,這幾日浙江的見聞讓王安國心中更加斷定,若是低估對方的手段,那必是蠢莽之夫。
嚴祌善意的眼神在王安國的眼中極具侵略性,王安國眼睛盯著地板,說話的語速也變慢,“官印我?guī)砹?,但只帶了我自己的,回去后,我會跟他們說,來這里,我只是希望廣東的明天不是滿地枯草,而是像浙江這般的太平盛世。”
“那是自然!”嚴祌伸手挪動了茶幾上的煙盒,在王安國的面前空出一片位置。
王安國點頭,他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包裹,輕輕地放在茶幾上,沒有猶豫,快速地除去上面的紅布,里面是一塊方印,他不是來求官的,他來這里只求一個答案,城破后,老百姓會怎么樣?國民是如何對待普通百姓的。如今看來,自己是多慮了,這里一片祥和,百姓安居樂業(yè),這里比京城還要繁華,沒有破敗,更沒有衰退,只有創(chuàng)造,另外,更加昌盛。
“等會兒你爸來接你的時候,可千萬別提學(xué)校里的事情,不然,回去之后,屁股上還得挨幾巴掌!”弘晝叮囑蹲在一旁正埋頭啃包子的耿辰豪,這小家伙左臉頰紅腫在那兒,吃東西卻是香。
蹲在邊上的還有一個小屁孩,他手里拿著包子,但是沒啃,像個六七十歲的老人般,唉聲嘆氣,他伸出手摸了摸耿辰豪的腦袋,恨鐵不成鋼地說到:“你咋這么笨呢?那家伙看上去像是個女的,卻長得比豬還胖,你竟然和她打,你哪里打得過她啊!”
耿辰豪沖著永璧翻了個白眼,含糊不清地說到:“你小子不懂,那潑婦都欺負到面上了,不能再退了,我這是捍衛(wèi)男人的尊嚴?!?p> “哼哼!”小永璧直搖頭,臉上全是不屑,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包子,隨口道:“改天一碗巴豆水夠她玩一下午的,也讓她知道我們的厲害”
“行了?。〉酱藶橹拱?!”弘晝?nèi)讨Γ驍嗔苏谶M行戰(zhàn)后總結(jié)的兄弟倆,“不就是搶個包子么,大家都是同學(xué),可不能記仇?。“?,想要多少有多少,叔管夠!呵呵!”
弘晝伸手撓了撓兩個小家伙的腦袋,他有點羨慕這表兄弟倆,若是往前他犯了錯,邊上一定也有個替他抱不平,給他出餿主意的死黨吧!他臉上的表情變得落寞,抬頭望向北方,嘴里喃喃道:“這回來的人一定是你吧!”
街道上沒了人煙,尚書府里,魏佳氏替傅恒整理行囊,皇帝已經(jīng)下旨派他去浙江,江南許久沒有消息,可能是陷入泥潭了,畢竟類似于大乘教這類的叛黨,并不能向準噶爾那般純靠武力解決。
“隨行的人里有弘曉,你得提防著他點,他可不是善茬!”
魏佳氏一邊收拾,一邊叮囑,弘曉嘴上坦誠永璉的事情和他沒關(guān)系,可魏佳氏卻不信,她在宮里呆的時間太長,爾虞我詐見得太多。
傅恒拉住眼前的女人,將她摟在懷里,閉上眼,笑著安慰:“沒事的!我雖是個武夫,卻不是莽夫,如今朝堂上需要有人平衡八爺黨人的勢力,我就是最好的人選。我沒得挑,皇上也沒得挑。皇上讓弘曉同我隨行,是不想讓他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待在京城,以防止他再和八爺黨的人廝混在一起?!?p> “你還是小心些好!”
“放心!近衛(wèi)都是我的親信,況且到了江南,有弘晝在,怕什么?他比誰都猴精,別擔(dān)心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另外,替我照顧好姐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