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摩藩的海灘上已經(jīng)沒有了炮火聲,但大清紫禁城里的炮仗聲卻是震耳欲聾。皇宮上方的天空被煙花照亮,今天的壽宴要比去年隆重,在皇宮里參加壽宴的人無不是臉上掛著笑,是笑前程,還是誠心實意地道賀壽星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明白。
這里沒有弘晝的身影,皇太后的臉上果真笑容燦爛,她竟親自起身招呼前來道賀的親王、福晉,似乎是只要看不到弘晝和耿氏,她心中便是暢快無比。
耿氏的寢宮和外面相比,冷清得不是一星半點兒,身邊除了三四個太監(jiān)、宮女,便只剩下貴妃高氏。
“外面熱鬧,你不去看看?”
耿氏拉著高貴妃的手,嘴上說讓她出去轉轉,心里頭卻是巴望著她呆在這里,耿氏打心底里心疼高貴妃。那件事情已經(jīng)過去一年多了,耿氏再問到:“你心里怨不怨她?”
大病初愈的臉上堆起的笑容看上去勉強,輕輕搖搖頭,“算了,都過去了,至少她也如愿了!”
耿氏點點頭,冤冤相報何時了,更何況,她們曾經(jīng)是最要好的朋友。
“我聽說西征準噶爾的大軍要回來了?”耿氏望著門外,眼中帶著期盼,準噶爾的戰(zhàn)役結束了,就意味著她要離開這里,離開這個棲身已久的是非之地了,不知不覺間她攥緊了高貴妃的手。
感覺到手上的力道,高氏說到:“是?。÷牳赣H說,準噶爾天花橫行,亦是起了瘟疫,那勢不可擋的‘包沁’已然不攻自破。我還聽父親說,準噶爾的大汗噶爾丹策凌已經(jīng)過世,可能是死于天花,現(xiàn)在他的長子拉麻達爾加與次子策妄多爾濟那木扎爾正忙于爭多汗位。天時、人和已占兩位,相信要不了多久,傅恒他們就能回來了!”
“不知道弘晝現(xiàn)在在干什么,有沒有生什么不該有的是非,也不知道我那小阿璧長多高了!”耿氏面帶希冀,卻不自主地嘆了口氣。
明明是夜晚,外面的天空華亮異常,火藥味已經(jīng)飄進了屋子里,耿氏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對著身邊的宮女吩咐:“外面烏煙瘴氣的,去把門關上吧!”
“怎么了?阿璧!怎么不出去玩?是胳膊還疼么?”老嬤嬤瞧見永璧安靜地蹲在弘晝書桌前的椅子上練字,難得這個小破孩今天這么安生。
老嬤嬤原本是裕太妃身邊的,因為阿扣來了江寧,她便按照太妃的吩咐跟來了。
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果不其然,這小屁孩提著毛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在書本上亂花,盡是涂鴉,就沒一個正經(jīng)的字。手下的論語已經(jīng)被他涂得面目全非,他小嘴里念叨:“這么厚,我才不背,統(tǒng)統(tǒng)涂掉,都看不見了?!?p> 整本書被他涂完,稚嫩的小臉上卻滿是壞笑,恍惚間,老嬤嬤像是看到了小時候的弘晝,那會兒,弘晝也是這么淘。
書本太重,永璧一只手拿不動,干脆把翠綠玉桿的毛筆咬在嘴里,炫耀般地舉起書,雖然吃力,但卻興奮,嘴中含糊不清,向著嬤嬤炫耀道:“全涂完了,一頁也不剩,這下誰也看不見了!”
老嬤嬤不禁笑道:“可是你阿娘已經(jīng)背熟于心,就算你全涂黑了,她也知道的!”
額!忘了這茬!小男孩放下書,下意識低頭,想了一會兒,卻又咯咯地笑起來,“反正我看不見,屁股一頓揍好過每天一個時辰的誦書!有了!等一下我再去把算盤藏起來,這樣下午就不用跟著嫣娘學珠算了!”
他的邏輯真是古怪,論語被他一氣亂畫,他老娘肯定是要揍他的,但是,揍一頓最多疼一盞茶的時間,起碼可以換三天不用背這些書,很劃算??!
三百發(fā)炮彈換一個港口外加幾萬畝地怎么看都不劃算?。赖r搖頭,“這炮彈可是很貴的??!這錢燒得比預料的多得多??!”
攻下海岸線之后他們就沒有停下,一路往前推進,后續(xù)增援的人會源源不斷地從浙江過來。推進的路上起初有遇到抵抗,但這也只是在第一天,后續(xù)的兩天時間里,根本沒有反抗的聲音。軍隊一到村落,村民便很自覺地站在村口迎接,因為,跑已經(jīng)完全來不及了,而且誰也不想被屠村。村民根本不知道這些同樣是黃皮膚的光頭到底來自哪里,這些人無一不是身材魁梧高大,但這不毛之地是有何可圖?
那些村民不知道,但是弘晝知道??!這些倒幕派可是日本復興的先驅,何況就沖著你們不臣服于德川這項,便是罪有應得。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也是這個道理?。 焙霑兠亲有π?,“但是,好歹我們也算圈了塊地不是么?我們還是要往東北去的,這一路上的東西,只要是你看到的,那便都是你的,怎么拿,拿多少,還不是你說了算!”
韓士承聽完打趣道:“石介以前總是說朝廷如匪寇,這回他自己也要做上一回??!哈哈!”
“什么叫匪寇?”嚴祌翻了個白眼,“我是來要債的,怎么能是匪寇呢?這欠債還錢是天經(jīng)地義,再說了,我拿點利息也不過分啊!”
“對!不過分!不過分!”陶舸在邊上附和,強忍住笑,轉身面向弘晝,“王爺,岸灘搶完了,如此我們的船便可來去自如。另外,北進也兩天了,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該大興土木了!”
這伙人想要繼續(xù)往東北去,那就要在這里囤積物資,將薩摩藩改造成他們的軍事基地就非常有必要了。
“長州藩和薩摩藩一向不和,而東北的德川也與島津也是宿仇,加之薩摩藩民風彪悍,匪性難移,如此,便是四處樹敵,自取死耳!”弘晝尋了個地方坐下,走路走得太久腿有些酸,“現(xiàn)在的狀況下,可以分兩步,一部分人繼續(xù)向北推進,另一部分人留守這里修建民房、工廠,同時派人搜刮沿途的物資。另外,必要的設備,優(yōu)先從浙江的工廠里運過來,彈藥的補給絕對不能斷?!?p> 弘晝補充道:“土木大興所需要的勞工從哪里來,我想用不著我來教你們吧!”
“這樣的話,那個計劃是不是等設施建設完了再去實施??!畢竟我們眼下也是需要勞動力的!”楊立兆覺得殺驢得先卸磨。
“不用!”回答楊立兆的人不是弘晝而是嚴祌,他神情嚴肅,計劃應當早一步實行,免得也長夢多,在這里呆的時間越長,面對的威脅就會越多,“不過是一些干粗活的人,稍微有點體力就行了,我可沒指望他給我干一輩子,活干完,他們就可以消失了!”
“有理!”楊立兆點頭,“我們的人都是種過痘的,這事兒辦起來也利索!如此,我去安排手下的人先開始準備了!”
望著楊立兆離開的背影,弘晝慢慢放松身體,依靠在石柱上,仰望著晴朗的天空,頭頂上沒有云彩,藍藍的,不曾有一絲污點,甚是干凈,輕吟:“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