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身著便裝坐在衙門里翹著二郎腿,手指敲著桌子,他坐在陳宏謀的位子上,隨意地翻閱著桌子上的公文。這會兒陳宏謀還沒來,是弘晝來早了。桌子上的公文不少,就沒見到他想看到的,或者說是和當下大乘教有關系的,底下的小官差們很配合地將大乘教的事情給跳了過去。
“王爺您來的可真早啊!”陳宏謀扶著帽子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問候:“王爺可曾用過早膳?”
“用過了!”弘晝沒有抬頭,他把桌子上面的公文幾乎翻了個遍,“巡撫大人用過早飯沒有,要是沒有,本王可以等,不然一會兒可得耗上不少時間?!?p> “用了用了!”已經讓弘晝等了這么久,這會兒就算是沒吃,餓得前胸貼后背,那也得說自己用過膳了。
“本王先大人一步,未經大人允許便私自翻看了大人桌子上的公文?!弊焐险f不好意思,可是弘晝的手卻沒停,當著陳宏謀的面他反而翻得更加起勁。
“王爺哪里的話,這些公文王爺隨便翻閱便是!”陳宏謀彎著腰站在弘晝邊上,他緊捂著肚子。
“呵呵!”全翻完了,弘晝放下手里的折子,向后側躺在椅子上,胳膊晾在椅背上。他望著陳宏謀,“眼下大乘教已經鬧成這樣了,怎么本王瞧大人的公文里竟然沒有一篇是關于大乘教的,為何???”
“這,這實乃無奈之舉,鬧事的全是平民百姓,趕盡殺絕怕是行不了啊,不然,這禍只會越闖越大,現(xiàn)在是能安撫就安撫!”陳宏謀放開肚子,搓著手站在弘晝邊上,這些公文他全看過,他的解釋不過是搪塞。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弘晝轉動著手里的玉牌,“事情是這么干的么?還是報喜不報憂?。俊?p> 陳宏謀憋紅了臉,也不知道他是肚子疼還是急得慌,江寧的大老虎已經被宰了一個了,現(xiàn)在弘晝不會是準備拿他開刀吧,一瞬間,臉上的通紅褪了色。
“你怕什么?”弘晝很滿意陳宏謀現(xiàn)在的心理狀態(tài),玉牌敲了下桌子,弘晝站起身走到堂下,“上梁不正下梁歪,上面的不干事,下面的不報事,配合得很好!現(xiàn)在岱霖布歇菜了,接下來可就辛苦大人了?!?p> “走,咱們去看看軍營!”弘晝提步走在前面,耿重緊隨其后。
“王爺,這七百余人都是滿城的士兵,以前也都是岱霖布將軍親自統(tǒng)帥的?!标惡曛\抬手指著校場上站著的人,他把“親自”的發(fā)音咬得極重??上н@里面有些人恐怕還不知道前面站著的人是誰,橫豎七扭八歪,這和在金川的綠營士兵差遠了。
“滿編制兩千,上報的人數是一千五,還有一半的軍餉去哪兒了,本王不用想也能猜到,不過沒關系,他現(xiàn)在去了京城,他的帳有人會跟他細算?!焙霑儾煌5仵獠?,打量著下面的士兵。弘晝眼尖,他瞧見了倒數第二排的人在打盹。弘晝瞇著眼盯著那人至少五秒,那人左右的士兵竟然沒有一個提醒他。
弘晝點了下頭,耿重會意,他快步走上前去,對著那打盹的人膝蓋就是一腳,那人瞬間就醒了。他捂著膝蓋想要站起來,瞪著一雙大眼打量著耿重,一身布衣,看著俗氣,“你哪路的,連大爺都敢踢,知道大爺是什么人么?”
弘晝看在眼里,這人腦子短路了么?這需要多囂張??!眼下你們的頭頭都要被砍頭了,還有這般勇氣,真是難能可貴啊!
而那被踹的人一說話,站在他周圍的人便全圍了過來,將耿重圍在中間。
陳宏謀低著頭,一抹臉,手遮著眼睛,我的娘哦,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弘晝玉牌敲打著自己的大腿,食指長的翠綠玉牌他都不怕敲壞?!肮幌墵I狗茍、沆瀣一氣??!“他穿的是便裝,這里也沒人見過他,再加上耿重平時穿的都是材質一般的布衣,那些士兵自然不會拿他們當回事,更怕他們連陳宏謀都不放在眼里。
“這些人本王全部都要裁了?!八脑捠菍χ惡曛\說的,但是離他最近的士兵可聽見弘晝稱呼自己王爺,所有人都知道江寧來了位王爺,只是沒見過。
那耳尖的士兵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他邊上的人不明所以,也跟著跪了下去。
瞧見有人下跪了,弘晝瞟了眼,也沒讓人家起來,只是指著下面站著的士兵對著陳宏謀吩咐:“全部裁了,一個都不要留,哪里來的,給本王滾回哪里去。就兩天,本王一個都不想再瞧見。“說完弘晝便轉過身離開了校場。
被耿重踢倒的那人想料理耿重,卻不想自己被對方單手提離了地面,像提小雞一樣簡單。弘晝離開,耿重甩手,那士兵被扔出了一丈遠,也在人群中開了一條道。不再理會地上人的叫罵,耿重跟著弘晝快步離開。
來得快,去得也快。弘晝似乎是喜歡上了陳宏謀的位子,他坐在那里不走了,手里的玉牌劃著腦門。
陳宏謀本就不舒服,早上一來弘晝就唬了他一頓,剛剛在校場上又是一頓提心吊膽,還好那士兵沒機會動手,要是鬧上一爪子,他真怕明天被綁去京城的就是自己。
“這些人平日里沒少為虎作倀?。 焙霑兪帜糜衽浦钢率椎奈蛔?,“你坐下?!?p> 陳宏謀戰(zhàn)戰(zhàn)栗栗地坐了半個屁股,弘晝便繼續(xù)說到:“這些人大半都是京郊來的,名冊本王看過了,裁人的事情,耿重會去做,本王也會如實的稟奏皇兄,這幫子壞水熬不香粥。至于士兵本王會重新招募,新招募的士兵不會有限制在滿人里。至于巡撫大人你,安撫好百姓,現(xiàn)在城里人心惶惶,綠營的士兵先辛苦一陣子,分兩批次,在城內外巡邏,防止再有人鬧事。”
“王爺的吩咐下官這就去辦!”陳宏謀點頭,弘晝沒有問罪他的意思,這就放心了。
弘晝點點頭,“你下去吧!”他揮揮手,看著陳宏謀彎著腰離開,露出滿意的笑容,他摸著屁股下的椅子扶手,位子是誰的得看現(xiàn)在坐著的是誰。
乾清宮里乾隆坐在龍椅上翻閱著弘晝的奏折,最近乾隆不怎么在養(yǎng)心殿待。
“劉統(tǒng)勛回來了?”乾隆沒抬頭詢問下面站著的來保,老倌兒這陣子忙得夠嗆。
“皇上,已經回來了!”弘晝的奏折來保已經看過了,他現(xiàn)在是新任的工部尚書,如今已經不再是副級的了。
“呵呵!弘晝這小子到哪里都會把手里的事情料理干凈。”乾隆一字一句地查閱弘晝些的內容,顯然他很滿意,“為什么別的地方沒有亂,就四川、江寧亂?這亂也是有道理的,先前一個張廣泗,這會兒一個岱霖布,呵呵,我大清真是能人輩出??!”乾隆合上奏折用力拍在身邊的書案上。
“這京官去了地方,久了,也就成了地霸,若說沒有,那是假的!”來保倒也誠實,這不需要辯解。
乾隆沒有生氣,他聽著來保的話點點頭,“山高皇帝遠,朕不在邊上他們倒是歡快,現(xiàn)在朕看他還能不能歡快。那個岱霖布,就讓刑部的人好好審去吧!”
“皇上不用旁聽么?”來保詢問。
“不用,朕還有別的事情!”乾隆摸了摸光滑的腦袋,他現(xiàn)在的目光全在西北,這可是一大功績,不得小覷,另外今天有人還沒來。
“你還有事?”乾隆看來保還杵在原地。
“和親王在奏折里提到興辦書院!”來保拱著手道明自己心中有異議。
“怎么這事兒尚書大人也有疑問?”乾隆端起茶杯,扭動脖子,弘晝奏折寫得多,又詳細,他一字不落地看完,脖子有些酸。
“皇上可贊同?”
“這是好事,為何不贊同?”乾隆疑惑,給大清創(chuàng)造人才不好么?
“皇上可聽聞前朝言官?準確的說是文儒?“
乾隆一臉懵逼地看著來保,沒說話,意思很明顯,朕不知道,但是朕想裝知道。
“這些文儒有個特長那就是風聞奏事,也就是只要聽到一點江湖風聲便往上匯報,根本不去驗證事情的真?zhèn)?,這些人往往操縱著社會的輿論。另外,文儒多了,在外面失去了約束,便什么都敢說,哪怕是廟堂里的事情,皇帝的家事,他們也敢議論。若是心中不滿,便會大肆地抨擊!”來保沒敢說焚書坑儒的事情,這可是要把嬴政的暴虐加在乾隆身上,他不敢。
“這種事情朕也有聽聞?!本蛣倓偮犇阏f的。乾隆手掌摩擦膝蓋,“行了,書院這件事情朕會再斟酌,你先下去吧。”乾隆的目光已經瞟向了大門外。
來保沒抬頭,悄悄抬起眼皮看了眼乾隆,瞧見皇帝主子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心中暗嘆口氣,口中念叨:“老臣告退!”叩首行禮,乾隆都未說話,只是揮揮手算作回應。來保無奈,身體慢慢后退出了乾清門,只是在他出門的那刻,乾清門進來一個人—令嬪。
來人直著身體未瞧來保一眼便進了門,受寵的便能跋扈,來保嘴角掛著的笑容更加苦楚,自顧自地點頭往南三所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