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了燈,房間里一片漆黑,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
周興思仰著頭,眼睛無神地望著床板,內(nèi)心閃爍過無數(shù)個瞬間,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目的。
從天都山來到魔都,究竟是因為藍珂的那一通電話,還是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淵源如同一道極其纖細又無法斬斷的紅線,牽引著他來到這里。
上鋪的陳二十在打呼嚕,聲音不大,在安靜得房間里卻意外地響亮,聽著有些煩悶。多多少少有些打擾周興思的思緒。
抱著能夠成為最優(yōu)秀的捉妖師而來到這里,可魔都的現(xiàn)狀與他所想的大相徑庭,不僅在人妖共存計劃上走在了世界前沿,且還建立了黃湖區(qū)這一妖精的居身之所,雖有將妖精的活動范圍限制的嫌疑,但不得不這種方法確實對世界是有益的。
以人類為主體,構(gòu)建一個雙方都可以共存的和諧社會,這是公會的至高理念,完全摒棄了之前那種不死不休的態(tài)度,變得曖昧起來。
人類與妖精之間,注定是一場沒有休止的戰(zhàn)爭,壓根不存在握手言和這個選項。雙方不僅僅是理念上面的分歧,在生存條件也絕對不同,與妖精那動不動就上千年上萬年的生命力想比,人類活動的數(shù)十年根本不值一提。
即便是現(xiàn)在,人類社會的知識已經(jīng)浩瀚如海,恐怕也無法填滿妖精那以萬年為單位的生命,他們甚至可以伏在桌案上,閉門苦讀也足以把這些東西弄得明明白白。
公會也一直在忌憚這一點,好在妖精所特有的妖氣無法使他們在人類之中潛行來竊取那科技樹上的果實。而現(xiàn)在,似乎又發(fā)生了什么變數(shù),陳二十的那株百合花違反了四季一直在生長顯然已經(jīng)有了知性,但它的表現(xiàn)卻與普通的百合花無二。
那一片花田皆是如此。事情的復(fù)雜程度也遠非表面那樣,周興思可不認為這是什么好兆頭。
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這個世界已經(jīng)在悄然發(fā)生變化了。未來如同清晨的街道,被薄薄的霧氣所掩蓋,一切都朦朦朧朧無法看清。
今天的陳二十睡得格外早,也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周興思之前說過的那些話有關(guān),他竟變得沉默起來,再也不像之前那樣凡是都要插嘴。
面對陳二十這樣的表現(xiàn),周興思感覺好多了,不再那么吵鬧,他也心情舒暢了許多。
在周興思的胡思亂想中,時間飛快地就到了早上,他從床上爬起,簡單洗漱了一下之后就背上背包準備出發(fā)。在玄關(guān)換鞋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什么,在一張紙條上寫:“我出門了,一時半會不回來,你自己餓了就出去買點東西吃,千萬別把鑰匙弄丟了?!?p> 紙條被貼在門上,旁邊的柜門上掛著一把鑰匙,和一張嶄新的錢幣被折好放在一起。
門哐當(dāng)一聲從外面被關(guān)上了,周興思把自己僅有的一把鑰匙留給了陳二十,既害怕他被餓壞,又擔(dān)心他出去把鑰匙給弄丟了,實在是糾結(jié)得很。
但他最后頭也沒回,就消失了清晨的街巷里。
上一次和老爺子一起晨跑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周興思回憶起來竟有些陌生了,老爺子的臉他也記不清啦,唯獨那些習(xí)慣都還深深影響著他。
與天都山相比,魔都的天氣真是十分暖和了。周興思的大衣里裝滿了符箓,顯得有些臃腫,他坐在地鐵上,眼睛時不時瞟向窗外,又看一眼手機。
在那之后,洛奇亞就再沒給他發(fā)過信息,像是不在乎他會不會真的到場。周興思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像他這樣的剛剛出道沒多久的捉妖師,既沒有名氣也沒有能夠與自己才華相匹配的履歷,被漠視也是一件相當(dāng)正常的事情。
每當(dāng)一站總會有人下車,和周興思一樣直奔終點站而去的人很少,更多的人在中途上車,也在中途下車,沒誰能陪伴誰到最后。
周興思眼看著車廂里的人越來越少,到終點站時,他所在的這一車廂,已經(jīng)不足十人,每個人之間的距離都拉得好遠。就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壁壘都隔開,大家都玩著手機,或是帶著耳機聽著來自異國他鄉(xiāng)的音樂,窗外飛逝的景色恰到好處地詮釋他們內(nèi)心的心境。
終點站到了,所有人都下車。周興思的旅途還沒結(jié)束,他的目的地還在更遠的地方,他跟隨著人流出站,然后換乘另一輛地鐵,去向無法觸及的地方。
長軸之巷,就連導(dǎo)航對這地方的贅述也極其簡單,不過是眾多不起眼的胡同之一,連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機會也沒有。
等周興思到了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到了十點多,這條平凡的巷口外有許多小商販在做生意。周興思猶豫了一下,從口袋拿出有些發(fā)皺的錢幣,買了兩張有火腿腸的餅,一邊吃著一邊向里走。
和外面的熱鬧有不太相同,長軸之巷比想象中要長得多,比起秦王巷也不遑多讓。但明顯落寞了多余,這一條街就像永遠下雨的長巷,沒有來往的行人,只有兩旁無人問津的院落。
到了這里,導(dǎo)航便結(jié)束了,而周興思還沒有看到洛奇亞。他不知道該怎么走了,就像是迷路了一樣。就在這時,迎面走來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他步履匆忙,看到周興思之后明顯皺著眉頭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提高了聲音質(zhì)問他:“你是什么人?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周興思愣了一下,說:“我受人之托來長軸之巷,能不能問一下,這里有沒有個叫洛奇亞的人?”
“洛奇亞?”墨鏡男不太高興,他只想把無關(guān)人等都“請”出去。
“這個是他在網(wǎng)站上面的名字,就是那個千奇百怪大世界的id,是他叫我來的,可是我其實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周興思笨拙地解釋著。
墨鏡男聽完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他伸出手。
“怎么了?”
“起碼要拿出個能夠證明你身份的東西吧?”墨鏡男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個進城的鄉(xiāng)巴佬那樣。
周興思想了想,鄭重其事地自己腰牌遞給了對方。
“你是什么弱智嗎?”
墨鏡男戲謔地笑了笑,把腰牌還給了周興思,說:“我要的是聊天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