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思有時會覺得陸醫(yī)生壓根不像個醫(yī)生,而像一個監(jiān)視著,總是有意無意出現(xiàn),然后帶著莫名的笑容悄悄離開。
這次也是一樣,對于周興思的問題他并沒有回答,而是笑著轉身離去。
“嗯?”周興思追出去也沒看到影子,“溜的真快?!?p> 接下來的日子顯得極其無聊,陸醫(yī)生仍舊每天過來檢查他的身體,用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儀器在身上轉一圈,到儀器滴滴響時便松一口氣,掏出幾個小藥丸重復之前的話。
周興思口頭答應,心思全然沒放在那上面。至于那份檢測報告的內容,他也沒有再問過,反而有種聽天由命順其自然的感覺。
大概隔了兩天,熔爐再次燃燒起來,無形的火焰將熔爐煅燒得發(fā)紅通透。材料也被運送過來,順便接走之前制作的那一批已經(jīng)完成的法器。周興思有幸能一覽樣貌,才發(fā)現(xiàn)只是半成品,雖然和成品的功能都相差無幾,但還是要被送去加工做些裝飾才能流通在市場上面。
周興思心里對羅大師敬佩不已,僅僅只用到熔爐,就能制作如此大數(shù)量的法器,著實不容易。單單從中拎出一件的質量就甩到市面上大多數(shù)法器一條街,周興思眼睛掃過,也只瞅到兩件殘次品,品控算得上是超一流了。
只是周興思沒想到,這種情況每隔兩天就會發(fā)生一次,當他正百無聊賴地在床上睡不著數(shù)羊時,聽到外面號角一吹——瞬間就明白了,羅大師休息兩天又要開工了。
周興思往下一瞥,瞧,那熟悉的汽車都到了,車牌號他都倒背如流瀘A「數(shù)據(jù)刪除」
“啊嚏…”周興思吸了吸鼻子,窗邊吹進來的微風讓他微微一怔,一個反手把窗戶緊緊閉上。
窗外的紅月格外醒目,月光落在地上殷紅如血。好在周興思早已經(jīng)習慣了,卷起被子把全身都裹在里面。
這樣的日常一直持續(xù)到了下著大雪的某天,周興思從被窩里爬起來時外面的世界已經(jīng)染成了白色,負責護衛(wèi)工作的捉妖師們也換了新裝,不動聲色地蹲在雪地里。
“嘖嘖,居然下雪了。”前些天陸醫(yī)生送過來的小太陽立馬就派上了用場,周興思坐在小太陽前面哈著氣搓手,默默為那些捉妖師祈福。
咚咚。
敲門聲響了,剛剛因為覺得冷才把門關上的周興思有些不耐煩地喊了一聲,“門沒鎖,進來吧?!?p> 不出意外的話,門外八成是陸醫(yī)生。
周興思猜得不錯,陸醫(yī)生率先邁著大步走了進來,后面跟著的女人——藍珂從容地跟在后面。
“稀客啊?!敝芘d思無視了面前的陸醫(yī)生,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藍珂。雖然房間里并沒有掛歷或是時鐘能夠辨別時間,但他還是保持著每天都向陸醫(yī)生問一遍時間的習慣,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現(xiàn)在距離上次藍珂來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月零一天。
“坐下來喝一杯?”周興思伸手夠到桌上的暖壺倒了一杯水。
藍珂并未第一時間回答他,環(huán)視四周便能輕松察覺到這房間里只有一個杯子,她望著周興思手里一絲熱氣都沒有的杯子,搖了搖頭。
“哦,”周興思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倒不如說他壓根就沒打算把這杯水給藍珂,只是藍珂的出現(xiàn)讓他有些措手不及,索性“哎呀水涼了,我昨天晚上才燒的水,沒想到居然已經(jīng)這么冷了,完全沒注意呀?!?p> 對于周興思拙劣的表演,藍珂視而不見。
陸醫(yī)生和平時一樣,拿個像牙刷一樣的儀器在他身上晃了一圈,聽到滴滴響后自言自語道:“各項指標正常?!?p> 為什么儀器非要響一下才算是正常啊喂?周興思這個疑問憋在心里好久了一直沒機會問。
“嗯,我知道了。”藍珂緩慢地點頭。
“當然,你知道我個人建議還是能在這邊觀察一段時間,況且最近什么情況你也明白的,現(xiàn)在讓他出院絕非是個好選擇?!标戓t(yī)生對藍珂建議道。
“我明白的,”藍珂面無表情道:“但兩個月是我的極限了,審查官給的最后通碟是后天,我必須今天帶他回去再幫他重溫一下課本,希望能順利通過吧?!?p> “為什么寧愿請假,也不愿意讓他等待明年的重新考核呢,我實在不明白。”陸醫(yī)生直言道:“我相信你不會不明白安全和一個考核哪個很重要?!?p> “這是今年最后的機會了,如果錯過了,他要再等一年。”藍珂說,“一年時間足夠發(fā)生太多事情,太多的可能,一丁點意外就能斷送他的捉妖師生涯?!?p> “捉妖師不過是個職業(yè),為此連性命都不顧了嗎?”陸醫(yī)生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把正在傾聽的周興思一驚,蹭的起身把兩個拉開,生怕他們動手打架。
“你有問過他的意愿嗎?有誰生下來就是注定要做一名捉妖師的?如果在以前就算了,現(xiàn)在是切身要上戰(zhàn)場的,每天都與死神相伴,究竟你為什么對此有這么大執(zhí)念?”陸醫(yī)生的聲音洪亮如鐘,一字一句都深深地釘在藍珂心中。
“那是,因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藍珂咬緊嘴唇,竟覺得理屈。陸醫(yī)生所言是她以前的想法,可現(xiàn)在為了周興思能重新踏上捉妖師這條路,她不得不頂撞陸醫(yī)生。
“是,也許我對事情了解得不全面,但我希望我們能坐下來好好談談,這件事很重要,特別對你而言。你是公會的驕傲,我敬重你。但你也要明白,同時我也是一名醫(yī)生,要為我的病人負責,他現(xiàn)在的情況我想你很清楚,離開醫(yī)院以后出現(xiàn)任何差錯都…”陸醫(yī)生還在試圖勸說這位固執(zhí)的姑娘。
而藍珂也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理虧而紅了臉,大聲說了一句,“我是他的監(jiān)護人,我來負責,你不要管了。”拽著周興思往外走,重重地關上了門。
兩個人并肩下樓梯,周興思看到藍珂眼眶有些紅潤,擔心道:“你生氣了嗎?為什么?”
“我沒有,那是凍的?!彼{珂聲音明顯有些發(fā)顫,周興思看到她的手也抖,估計是非常生氣了。
剛下了樓,一群人就圍了上來,把一個眼罩套在了周興思臉上。
周興思被蒙住時還以為是歹徒,但他沒有動彈,任由那些人把眼罩給他扶正。
一只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別擔心,這是為了避免基地暴露?!彼{珂輕聲說,似乎平靜了許多。
藍珂的手很小,很冰,他緊緊回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