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誅心

　　地牢，充斥著血腥和潮腐的味道，幽暗的燈火閃爍著，發(fā)著‘噼啪’的聲響，刑房里，石頭被鐵鏈綁在刑架上，壯漢正用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身上，絲毫不給對方喘息的時間，不知過了多久，鞭子停下來了。

　　受鞭打的人已經(jīng)昏迷，白色的內(nèi)衣早已被皮鞭挒碎，露出皮肉外翻的傷口，鮮血不停的往外滲，壯漢呵斥著，“冷水潑醒?！?p>　　一桶冷水澆下去，沖開了滿地血水，受刑之人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雙眼迷離。這時，刑室的鐵門被推開。執(zhí)鞭的壯漢看向門口，立馬恭敬地行禮，“法戒長老?！?p>　　嚴(yán)誠點了點頭，看向刑架上的人，皺了皺眉，“可交代了？”

　　壯漢低下頭，“還沒有，他嘴很硬，死活不開口?！?p>　　“是嗎？”嚴(yán)誠冷笑道，“在我這里還沒有不開口的。”說罷，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黑色藥丸，塞進石頭的嘴里。

　　“你們給我喂的什么？！”石頭晃著地束縛在手腕的鐵環(huán)。

　　“此藥名為誅心丸，食用后不出半個時辰，就會感到燒心燒肺，口干舌燥，異常痛苦，每隔半個時辰會發(fā)作一次。除非服下解藥才可消退?！眹?yán)誠冰冷的目光看去，似乎看穿了石頭的心思，“哦，對了，你別妄想咬舌自盡，此藥會讓你口舌發(fā)麻，除了說話，做不了任何動作?！?p>　　“你！卑鄙！”石頭目光冒火。

　　“你好好想想吧！若什么時候想說了，直接喊一聲就行?！?p>　　說罷，揮揮手，帶著刑室內(nèi)的守衛(wèi)全部離開。

　　丹房

　　歐陽天屏退了所有弟子和侍從，只留下了歐陽澤和藥丹長老。歐陽天坐在床邊，搭上脈，半晌，皺了皺眉頭，隨即掏出續(xù)命丸送進李子楓的嘴里，但沒有絲毫下咽的動作，歐陽天眉頭緊鎖，“把他扶起來?！?p>　　歐陽澤慢慢地扶著李子楓坐起來，歐陽天盤腿與他對坐，掌心相抵，自丹田處運氣，但李子楓好像很抗拒，始終不配合，歐陽天只得強行運功，三個周天過后，李子楓的喉嚨處終于有了起伏，卡在喉嚨的藥丸咽下去了！

　　又是兩個周天過后，歐陽天收功，長長地呼了口氣，“好了?！?p>　　待李子楓重新躺好，歐陽澤連忙地上手巾給歐陽天擦汗，隨即從身上掏出一個棕褐色小瓷瓶遞給明僳，“這是心肺凝丹，每日早晚各一顆，持續(xù)六天。記得按時給他服用?！?p>　　歐陽澤和明僳都是一怔，心肺凝丹是武林圣藥，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是護住心脈的良藥，雖不像續(xù)命丸那般珍貴，但也是江湖中人擠破腦袋想得到的，據(jù)說當(dāng)年有武林正派的一個門主想用千金換藥，歐陽天都沒答應(yīng)。可如今為了救李子楓，卻這般毫不珍惜地拿出來，當(dāng)白水般供應(yīng)。

　　感激之心溢于言表，歐陽澤紅了眼圈，“爹...”

　　歐陽天止住了歐陽澤下面要說的感謝之語，對明僳吩咐了幾句，便遞了個眼神過去，歐陽澤會意，跟著走出了房間。

　　“藏書閣到底怎么回事？”

　　歐陽澤皺皺眉，“有刺客闖入，想盜取印章和地圖。正巧被子楓遇上，目前只抓到一人，正在審問?！?p>　　“老夫沒問你這個?！睔W陽天眉頭緊蹙，“子楓的情況不太對，方才運功之時，他表現(xiàn)得很抗拒，幾番都要放棄，絲毫沒有求生的意志?！?p>　　“什么？”歐陽澤詫異，但下一刻，便若有所思，記得十年前他重傷醒過的時候，就被明僳診斷為失憶癥，除非受到強烈的刺激，莫不是這次受了刺激，想起了不堪回首的過往？

　　歐陽天沉沉地嘆口氣，“老夫乏了?！?p>　　“我送您回去?！?p>　　“不必，照顧好你徒弟?！?p>　　寒風(fēng)蕭瑟，山路不穩(wěn)，李世杰捂著傷口，借著慘淡的月光辨認(rèn)著方向，終于步履蹣跚地回到鴻苑山莊，侍衛(wèi)見狀連忙上前問詢，待看清來人，滿臉驚詫之色，“少莊主？您受傷了？”隨即吩咐旁邊的侍衛(wèi)，“快去通知莊主?！?p>　　李世杰甩開侍衛(wèi)隨從攙扶的手，穿過院落，長廊，回到自己的房間點燃燭火，不住地用冷水拍打著臉頰，淚水混著水珠落下，滴在盆里，泛起漣漪，隨即端起盆，將涼水全部澆到自己的頭上，最后干脆伸手掀翻了盆架，嘈雜刺耳的響聲過后，是滿地狼藉。

　　“你發(fā)的什么瘋？！”李沐陽呵斥著走進來，看到盆架和盆散落一地，眉頭緊鎖。

　　“爹…”李世杰紅著眼圈看向李沐陽，“任務(wù)失敗了，您是不是要殺了我？”

　　李沐陽驚詫，“勝敗乃兵家常事，衡山派也不是那么好對付。這次失敗了，還有下次。你這次活著回來已是萬幸！”

　　“可是石頭陷進去了，都是為了我！”李世杰大聲地苦笑著，眼角流下淚，“當(dāng)然，跟您說這些也沒用，您根本就不會明白！”

　　李沐陽皺皺眉，吩咐身邊的醫(yī)師，“快給他看看。”

　　“是?！?p>　　李世杰看著自己的雙手，他忘不了那夜李子楓摔在地上吐著血的情景，忘不了他看自己時充滿恨意的眼神，還有石頭為了護住自己時的決然。錐心之痛幾乎將他壓垮，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于化作發(fā)了瘋似的大喊，“如果再有衡山派的任務(wù)，您愛找誰找誰，就是別再來找我！”

　　一個巴掌呼嘯著甩在臉上，李沐陽氣得雙手直抖，“說的什么混帳話！你是鴻苑山莊的少莊主，有責(zé)任擔(dān)起鴻苑山莊的擔(dān)子！再讓我聽到這種糊涂話，我不介意廢了你！”

　　蘇可心聽聞動靜，一路小跑地趕來，見房間里的狀況，連忙相勸，“舅父、表兄，你們這是做什么，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隨即奔到李世杰身前，見他身上濕漉漉的，眉頭略緊，“表兄，你這是怎么了？受傷了嗎？”

　　李沐陽也不想多言，留下醫(yī)師，甩袖而去。

　　衡山派丹房，燈火通明，藥味撲鼻。李子楓的情況十分糟糕，因為他消極配合，服了續(xù)命丸，只是不再加重傷情而已，并沒有絲毫起色，呼吸微弱地似乎隨時就要消失，歐陽澤坐在床邊，不停地給他擦著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心沉沉地痛著，眼淚忍不住滴落。

　　李子楓張張嘴，似乎有什么話要說，但說不出來，歐陽澤輕聲喚道，“子楓…”歐陽澤看去，李子楓沒有醒來的意思，卻流了眼淚，歐陽澤拿帕子給他擦干眼角，再次紅了眼圈。

　　“師父……”李子楓虛弱地發(fā)出了聲音。

　　歐陽澤心里一緊，趕緊湊過去，“子楓，為師在這?！?p>　　“我怕……”

　　歐陽澤一愣，記得十年前，李子楓在尚清苑醒來時，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我怕?！?dāng)時只想著他是受到痛楚或是歹人追殺，才選擇跳崖。歐陽澤痛心地嘆口氣，“子楓，別怕，有為師在，沒人會傷害你?！?p>　　同樣的話，在十年后的今天重新說出口，卻是不一樣的心境，那時剛救他回來，只是當(dāng)普通的孩子撫養(yǎng)，并沒有多少感情，可如今他只想他好好地活著，而昏迷中的李子楓聽了歐陽澤安慰的話，并沒有放松，眼角的淚水反而更加洶涌。

　　這時，明僳拎著藥箱輕輕走到歐陽澤身邊，歐陽澤沉重地嘆口氣，繼續(xù)為李子楓擦拭著眼淚，頭也沒回，“跟我說實話，子楓他，是不是不行了？“

　　明僳沉默著，給李子楓把了脈，脈相遲緩，但卻很穩(wěn)定，又喂下一顆心肺凝丹，安慰道，“掌門放寬心，情況還沒那么糟糕，師伯的續(xù)命丸已經(jīng)控制住了傷情的發(fā)展，又有心肺凝丹護著?！闭f罷，小心翼翼地給李子楓頭部的傷口換藥，重新包扎。

　　歐陽澤皺皺眉，“他到底怎么回事？”

　　“從脈相上看，子楓七歲以前的記憶，在這次強烈的撞擊下，已經(jīng)回來了?；蛟S，他的過往，讓他痛苦不堪吧！”

　　歐陽澤眉頭緊鎖，即便過往再不堪回首，經(jīng)過十年的時光，即便是回憶起來，也不該如此痛苦，甚至痛苦到想放棄生命，那夜藏書閣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想及此，歐陽澤捏緊拳頭，神色中閃過一絲冰冷，看來這一切，就要從關(guān)押在地牢中的石頭身上找答案了，隨即吩咐道，“我去處理些事情，你好生照顧著，有什么情況，即刻向我通報?！?p>　　“掌門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