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悲從天降
牽著的手因為愛無比暖心,幻兮兒緊緊跟在館主身后,素色錦衣的他連背影都帥氣得令人著迷。他帶她小跑著穿梭在長廊,舞動的輕風洋溢出年輕的愛戀。
長廊綿延不盡,幻兮兒搭上另只手握緊他。
“低頭看看?!别^主不停腳步,轉頭的笑自帶神秘。
“哇嗚!”幻兮兒像個好奇的小孩驚喜得感嘆連連,腳底下她奔跑而過的磚紋,一個連一個,流動成一條威武的銀龍,仿佛那刻他帶著她乘在龍身,大有遨游神州五湖的霸氣。
“小時候我與莫飛最喜奔在這條廊上,練功累了,總是偷些機會追逐玩戲,可惜每每都被老祖逮到,為戒玩心老祖可沒少虐我們,腳下的一剜剜刻紋都是我和莫飛一刀刀刻下的。”館主停住不動地凝望著她,“老祖說有天我們把這長廊一刀刀劃過痕跡,我們也就有出息了,那時的自己并不懂,如今想來所有經(jīng)歷過的都會是最好的記憶,而其中最美的事便是與你相遇?!彼黜械纳钋殍偳吨鵁霟岬膼巯窠o予承諾一般,將她的手牢牢放在自己的心窩。
“少爺,醉花樓前你可沒少給我臉色看的?!被觅鈨捍樵谒男靥派希瑠A在眼角的戲謔神情藏匿著女子的淘氣。
“兮兒,你……”館主的反應微微擱淺在幻兮兒的腦海,她恍然發(fā)覺自己的記憶已經(jīng)回想到最初與他的全部。
“我記起來了!”她激動地抱著他又蹦又跳,沒有忍住的唇放肆地貼在他的臉上,心花樂開。
“就算你忘記了,我也會從一而終地愛著你?!别^主垂下額頭,輕柔地對在她的額上,彼此忠貞的愛意躥流在周身,碰巧喚醒了匿在幻兮兒額頭深處的紅色血珠。
血珠靈脈融體,“啊哧。”幻兮兒突然腦子被絞疼了神經(jīng),身子像觸了電,猛地一抽搐,痛得彎臥成弧,腦海中乍現(xiàn)的陌生母子明明溫馨地舀喂吃食,一回頭,自己的胸口涌灌上復雜的百味,好似在棺木里掙扎盡了的是對生的渴望。
“為什么?為什么?”她拼命地砸著自己的腦袋,崩潰蔓延在周身,她不知自己是病了還是瘋了。
“冷靜,兮兒?!睕]有紅煞染眼的她兀自發(fā)作,逍遙館館主抓開她的手,抬頭相對的那雙眼睛突然叫他畏了怯,抓著的雙手不自覺松開,“你……”腦子迸炸來的記憶就是十五年前那個令他仇恨的女孩。
“不,不會的?!彼吡ζ綇妥约汉翢o根據(jù)的猜疑。
幻兮兒就著松開的機會,已經(jīng)漫無目的地跑開。
橫沖直撞地在偌大的逍遙館里四處磕碰。
精心煉制好藥物的陸先生遠遠瞧見,備著心思趕緊擇了一處地避開,曾被傷著的老腰一遇見她都要隱隱再疼。
他就著石柱將裝藥的瓶子牢牢護在懷里,忐忑跌宕在陣陣心驚中,他膽顫地別過腦袋偷瞄遠處,卻不見人影,伸長的脖子不斷搜尋,直至露了大半身也望不到她,心慌滲在身后,唾液在咽喉的瞬間陸先生勇敢地轉了身,驚懼的眼因為害怕卻忘了睜開。
“陸先生?!笔煜さ穆曇籼谷涣松眢w,他一把躲到館主的身后,手中的藥瓶在精神松弛之時竟松了手,順著坡下,好巧不巧地滾到幻兮兒突現(xiàn)的腳邊。
“我的藥?。 彼箘艙]手,搖擺的來回讓遠處的幻兮兒被吸引了注意,她撿起藥瓶,對著憑口小心嗅了嗅,追來的陸先生當即癱軟了腳,苦叫著,“慘了,慘了,云兮少主要命葬我手啦!老朽對不起逍遙館眾……?!?p> “陸先生,這瓶還要嗎?”幻兮兒捏著藥瓶遞到他的面前,先前的狂亂已經(jīng)恢復,粉淡的臉頰更沒有劇毒噬體的征兆。
“不……不可……”陸先生顫顫巍巍地抬不起手,一種研醫(yī)一生卻潰在一時的巨大打擊當頭打來,“這可是劇毒??!”
“陸先生,先看看要緊!”親眼見證的館主抓過幻兮兒的手腕急切要他診診。
“我沒事啊?!彼﹂_手,轉了好幾個圈就又蹦跶著要回墨軒閣,精神明顯好于先前任何時候。
“兮兒,慢點?!睂櫮绾蛽鷳n并在逍遙館館主的臉上,他又要追去,陸先生慌張地止住,“館主,借步說話吧?!?p> 他領著館主進到藥房,暗悚的房內(nèi)光線偏弱,一直往里才有兩處側窗的光亮投射在藥柜上。
“館主,請進?!彼崎_密室,一口口苔蘚攀附的缸發(fā)著各種味,亂七八糟地直闖鼻腔。“這些都是十五年前絕殺密令處死的人?!标懴壬闷鹨桓F杵對著密室的鐵框上“咚咚咚”聲淺聲厚地擊打了數(shù)次,大缸里陸陸續(xù)續(xù)沒出慘白臉色的尸體,“老夫一生既救人又煉毒,花娘對老夫有大恩在,當年她遇險重重,老夫想為她密制百毒不侵的藥物,可不管多久,都是失敗,今日云兮少主吞食進的是惡龍的穢魄,那是老夫十幾年時間投喂數(shù)千種毒物,準備清毀這些失敗的煉品而專制的,莫說普通人,就是老夫不小心中了此毒,也是九死一生的事,她云兮少主安然無恙不說,還精神分外抖擻,不瞞館主,老夫猜測有二?!标懴壬粗ň椭^主的手心寫下“死”字。
他魂不守舍地喪蕩在回去的路上,陸先生的話像鉆心的魔鬼掏盡他的心肺。
“云兮少主要么遭人后天養(yǎng)毒,要么就是體不由主,即成傀儡,但不管是何種情況,都算是即死之人。”
他一遍遍地捶打自己,不斷責怪著自己的無能,挨到房中,那落魄的軀體就完全浸在烈酒里,殘酷的現(xiàn)實他不肯相信卻又不得不信。
把自己牢鎖房門醺酒的事莫飛自小就見過一次,他記得那時的館主因為喪母一頹不振,如今無故再此,他真的不知所謂,就連著焦急拍打著門的幻兮兒他都閉門不見,任憑她淚濕衣襟,依舊冷漠。
“少爺,你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出來好好說說,你就任著兮兒妹妹在這哭花了臉也不肯出來是吧?”莫飛偏著頭看著幻兮兒,她茫然的臉上也沒有爭吵的痕跡,“你倒是出來啊!躲在房里做什么?不是一向疼惜兮兒妹妹的嗎?萬事還有我莫飛頂在你邊上,好歹鐵錚錚的漢子一個,躲在房里算哪檔子的事?”莫飛對著門接連幾次怒砸,房里悄聲無息,還是不理不睬。
莫飛萬不得已,只好請來靜思堂的隱云老祖。
“陸先生已經(jīng)跟我說了?!崩献妾毩⑦M屋背著館主。
“老祖,請您救救她?!别^主“砰砰”地磕頭乞求,那哀切的語調(diào)又何嘗讓他不悲慟,“云兮年少體弱,舊疾不明,前有兮嶺峰的神鐸淵庇護,現(xiàn)如今難了?!?p> “老祖,既然神鐸淵可護它,那說明這世上并非無藥可治,昊兒懇請老祖救救她?!弊约菏譄o策的時候他的內(nèi)心害怕到極點。
“昊兒,當初若你們順了我的意不彼此眷戀,又怎會教老夫今日如此難定??!”隱云老祖唉聲嘆氣,他疼惜的不僅是他的門內(nèi)大徒,命運多舛的幻兮兒更叫他憐惜和心疼,“這帖子擱這兒了,老夫本想搪塞了,想來還是你自己決擇吧?!?p> 落寞的房間,那張印著虎身的信封無非是另一條悲戚得連老祖都不忍直述的路,“兮兒,對不起?!彼o信封,拳頭里握忍的力厭斥著老天的不公,“對不起!對不起!”他悲憤地連扇著自己的嘴巴,是無能,是愧欠,他放縱著自己淚潰眼腺。
數(shù)日頹廢不振,幻兮兒憂心忡忡,隱云老祖的靜默不語和莫飛的無言守候,不斷在焦悴著她的身心,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不敢開口多問,似乎能做的就是終日守在房前。
陰霾突如其來地聚攏在了墨軒閣。
唯獨這幾日全無動靜的郭家大小姐歡喜非常,那封自薦為新娘聯(lián)姻逍遙館的信終于要由逍遙館館主自己親自來認了,她特意吩咐侍從每天都精致打扮,“是我的就是我的。”她對鏡撫弄著自己的美貌,優(yōu)越感不斷浮鏡而出。
“我能給你想要的,也能毀了你的一切,別忘了你答應的事?!蹦巧碛坝珠W在畫屏之后,基于他的相助,郭綺若就算聽得冷漠也沖著心情大好而客客氣氣道,“放心吧,時間問題而已,只要我坐了逍遙館的女主人,你的事還怕做不成嗎?”她奸惡的嘴臉在濃抹著的脂粉里蠢蠢欲動。
是的,時光無情,興風作浪的惡鬼蠻人總是喜歡借由它的冷漠來荒棄所有該珍惜的靈魂。
只有幻兮兒這樣一個對感情單純到幾近死心眼的人,才抱著一顆鐘情到的心守著無知的未來。
她甘誓,只要館主一天不振作,她便耗盡余生陪他墮落。
可是,她的固執(zhí)和逞強就連莫飛都看在眼里。
“兮兒妹妹,歇著去吧,你這么耗著是不行的?!彼麤]辦法無動于衷幻兮兒蜷縮著身體在館主的房前瑟瑟發(fā)抖的樣子,“少爺只要想明白了自己會出來的,別到時候他出來了,你倒是垮了?!?p> “我想陪著他?!被觅鈨簭难揽p擠出倦累的笑,逞強的事她一如既往地扛著倔。
“不行,你必須去休息?!比章湫瞧鸬臅r候她在,拂曉雞啼的時候她也從未離開,莫飛絞著心坎勸她,“要是少爺知道你這人虐待自己,他也會心疼的?!?p> “那少爺為什么不出來?”她憋著的淚珠逞強失敗終于滾下臉頰,那句不敢過于聲張的問把莫飛所有的憐惜逼近了死胡同,他所有的勸詞在那瞬間多么蒼白無力。
“不,我不能讓你這么對自己。”莫飛咬咬牙關,蹲下身強制著要把她抱回房休息。
“不……。”決意不肯的幻兮兒推扯著不愿離開。
彼此固執(zhí)的決定突然鬧響了死寂的房門,“咯吱”一聲,它無情無感地開在驚詫了的倆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