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祭驚魂
垂髫溪野逐,黃發(fā)屋前憩,好一片市野鬧集。
遠眺,陡然佇立于顛的遠處山峰竟鮮綠殷紅,處天地間,更顯峨巍峰險!
殊未知這兮嶺峰中有倩女溺于暗夜十五載, “我是誰?是誰?”困斗心中掙扎不止,循環(huán)無休。
……
天降暗幕,百家燈火催檐掛,霎時,街明若曉,盛景繁華!估摸著禁時將至,城中老者便神色匆忙地善言道:“歸家!歸家!速速歸去!” 一言罷,喧囂鬧街倒是空落不少。
照例,禁時,地微顫!百姓悄無聲息待天明。
遠處兮嶺峰驟然似火痕起,焦焦躁躁近不得!
驀然,那峰尖處兩三道光閃,逃竄般躥地騰升,一一破空!隨即而來的是陣陣尖刺的噼啪聲,襲耳入膜,似是激烈無比。再貼近人家揪個緣由,才明了那是兮嶺峰上隱藏的陣法傳來的聲響,近日總是驚煞世人。
說起那兮嶺峰上的陣法,其實也就是兮嶺峰上的天邪窟一派,它暗懸于峰壁處,是江湖中已隱退十幾載的風云教派。自封山隱退后,鮮少有人問津,近來不知是否消息走漏,總有江湖暗闖者欲入窟內(nèi)奪其所求。還好有窟主親自布下的護山陣法,陣法自是堅固,因而前來破陣的暗闖者總是潰敗無果,更有甚者,命喪于此,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可無奈,他人性命的喪逝,終也止不了一波波有目的的殺士。
愈難求之,愈能蠱惑人心趨之。
天微亮,他們終是尋跡而來了!
他們?nèi)私源髦b獰的面具,著一身暗夜?jié)撘?,手持盤螺血滴,煞是鬼域差使的模樣,可惜,天地之大,無懼之的人,莫若天邪窟一派。他們雖隱身退江湖,卻未應(yīng)承過斂起一身戾氣,殺士許是也明了其中的緣由,因而一批比一批來得兇狠。且看,若饕餮猛獸般的盤螺血滴,尖銳的閘刀飛速運轉(zhuǎn),里外交錯,一脫手,便似疾箭脫弓誓要碾碎對方的頭顱。而受命守陣的天邪窟守衛(wèi),持槍握劍,卯足了精神,勢必陣亡人亡!
護山大陣難破,殺士彼此對眼一看,竟換起招式,疊成羅漢,喚心法,以手心血滴祭之,驟然間,雙眼漆如墨,魂皆混沌難晰。一聲令呵,三人魂頜沖天而出,幾煞黑魄凝聚胸膛,恐有摧灰滅塵之力?! ?p> 可遲遲未出招式,守衛(wèi)疑惑層出,遣一人回窟喚來領(lǐng)衛(wèi)阿青,而殺士三人宛若身體被定住一般,只剩孱弱之息從鼻孔幽浮飄出。守衛(wèi)分秒不敢懈怠,恪守陣內(nèi),突然,三人黑魄升騰旋轉(zhuǎn),襲風卷沙,愈攏愈大。天邪窟領(lǐng)衛(wèi)阿青前來,緊攥龍騰撻,心中暗自思量:“看這式心法倒也邪門?!?p> 正當尋思之際,三人的黑魄凝聚成一團,合力,朝陣中涌來,黑魄的合力與陣法相互撞擊,幾道刺眼的光電噴射而出,不一會兒“哐當”一聲,竟使得陣法中的陣眼受挫,開始出現(xiàn)碎裂的痕跡。眼看護山大陣受創(chuàng)激烈,領(lǐng)衛(wèi)立即運轉(zhuǎn)內(nèi)力將龍騰撻抵于陣眼,用于減弱黑魄對陣法的殺傷力,但合力的余威還是將守陣的一隊衛(wèi)士重創(chuàng),攤地不起。領(lǐng)衛(wèi)雖功力較強勝,但持龍騰撻的手臂也不慎受傷,再難持起。
殺士只見快要成功破陣,于是黑魄回身,欲在發(fā)出招式,勢必要破了陣法。尚不知陣眼受損已驚動了閉關(guān)的天邪窟窟主。
“何方狂徒,休要放肆?!币宦曈囊糇钥邇?nèi)傳出。殺士未曾停手,以血滴探路前行。只是,血滴祭出后仿佛朽了一般,竟只剩得殘鐵片片,瞬間,未等殺士晃明,從窟中彈射而出的石礫已穿射三人頭顱,直取性命。
守衛(wèi)出陣,兩人一伍,將殺士尸體搬運至窟懸下,拋喂峰中猛獸。
只是窟主閉關(guān),護山大陣受創(chuàng)難重布,只能靠領(lǐng)衛(wèi)加大守陣兵力,提高警戒護本窟周全。
窟中姬娘聽聞消息,出窟查看。她著一身霓裳,滿臉精致妝
容,婀娜著步子至峰前,一眾守衛(wèi)皆躬腰稱喚:“姬娘!”
“這是第幾回了?”姬娘輕啟薄唇,語氣嬌緩,卻不失關(guān)切。
“稟姬娘,這幾日攻陣的算算,到今日已有七回了?!笔匦l(wèi)領(lǐng)士
阿青忍著傷勢喏喏地應(yīng)答著。
姬娘稍頓片刻,繼而問之:“可有何異常?”
“稟姬娘,此次殺士,以血祭心法攻陣,著實重創(chuàng)了護山大陣,
不過,終也難逃窟主彈指間……”
“血祭?”姬娘一聽這兩字,心底猛地一陣驚愕,臉上容顏也褪
色幾分。稍待平靜,姬娘差人領(lǐng)路,起身前往窟懸拋尸處。
可惜,常人只道兮嶺峰景色怡人,人間天境,卻不知峰中異獸比尋常百獸更是兇殘百倍,才一會兒功夫,三人尸身遍處是撕咬殘缺的慘狀,血肉模糊,白骨袒露,腹中腸臟外翻,殘存無幾,隨行的幾個年輕守衛(wèi)目睹后,惡心之感在胸中翻江倒海,終無法自制而嘔吐不止。
姬娘無懼,以絲絹稍疊捂鼻,近身察看三人來路,鼓搗了一陣,終于在一塊殘肢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細小暗紅點,姬娘似乎已看出些端倪,轉(zhuǎn)而,便無下話直回窟內(nèi)。
急急回窟室的姬娘,忐忑難安,心中暗想“難道是他?但無實
憑據(jù)能加以判定,窟主今又閉關(guān)未出,實難定論。如今陣法受損,想必尋來的人會更多,且多年前少主因自己而負氣離窟外游,至今未知身在何方。若要護天邪一教無恙,如今只能靠自己守護,不敢離開,也幸得窟主的心神諳知窟外動靜,倒也覺得安生?!比绱艘粊?,她的心也寬慰不少,便擇榻側(cè)臥,閉目養(yǎng)息,窟室內(nèi)的布景艷麗華貴,更添姬娘的美艷。
話說,這姬娘雖是十幾年前天邪窟窟主仇邢天迎娶的姬妾,但作為窟內(nèi)目前唯一的女主,在窟中的各方待遇是再好不過的。至于這姬娘的具體身份窟內(nèi)卻無人詳解,除了窟主恐怕無人知道她的具體姓名,但這些年頭她將窟內(nèi)的各項事宜倒是打理得井井有條,也就無人熱心于她的具體來歷,只知姬娘十幾年前身受重傷,如今落下一身孱弱,不到萬不得已不得運功動武,因而窟主更是待她仔細。
姬娘自是受恩許多,心有所感,至于守窟一事,未嘗負天邪窟一絲一毫。
而江湖人貪嗔之士聞風三名殺士慘敗,卻也再不敢貿(mào)然來犯。
兮嶺峰暫得歸寧。
這天晌午,天微燥,兮嶺峰上安靜得出奇,一股凝重之氣仿佛籠著整座山嶺。
“恭請窟主出關(guān)!”天邪窟上下一眾人皆低頭,右手握拳屈臂橫于胸前,半晌過后,洞門并未開啟,眾人不解,仍持著恭迎的姿勢,再次齊聲:“恭請窟主出關(guān)!”依舊沒有絲毫聲響,此時窟主的領(lǐng)衛(wèi)阿青心有所疑,示意守衛(wèi)請來姬娘,打開窟主閉關(guān)的玄鐵門。
玄鐵門一開,只見窟主雙眼緊閉,全身倒伏于地,嘴角血跡未干,姬娘等見狀,立即將其扶回窟室。
望著眼前對自己甚是照顧的窟主如今舊疾復(fù)發(fā)躺于榻上,姬娘心中明白,肯定是閉關(guān)時,強行運息行轉(zhuǎn)導(dǎo)致氣息絮亂引發(fā)舊疾,幸得發(fā)現(xiàn)及時,若是稍晚些,恐怕不單是受些內(nèi)傷那么簡單了。姬娘不禁垂淚疼惜。
幾日不分晝夜地服侍,窟主傷勢好轉(zhuǎn),只待蘇醒。
這天,一如常例,姬娘端著湯藥進窟室,卻發(fā)現(xiàn)榻上只剩薄衾凌亂著。姬娘緊張,喚來貼心侍俾尋遍窟內(nèi),也不見窟主的身影。姬娘凝神一想,命眾人留于窟內(nèi),自己朝著兮嶺峰最頂處的神鐸淵而去。
神鐸淵,處于兮嶺峰峰頂,四面奇花異卉環(huán)合著,淵中潭水,長年累月汲取日月氤氳,雖是精華之所,卻實為天邪窟教派的禁地。窟中上下,除窟主、姬娘外,入者即斬,無當他論。以至于到如今,淵中有何,也無外人知曉。
約幾刻鐘時間姬娘入淵。
果不其然,窟主于此。
姬娘輕踏步子,怕擾了窟主仇邢天的思緒,只是靜立在他的背后凝神望之而不語,不覺間雙眸盈濕淚花,怕其順頰下滑令窟主擔憂,姬娘趕緊斂住愁腸,抹干淚痕。
緘默地站了半晌,窟主仇邢天終于開口道:“這天終是要來了,這世事的安然確實短得令人留戀?!闭f罷,轉(zhuǎn)身朝姬娘靠近,臉上的憂容不散,緊咬眉頭。稍會兒,幾伐步子的距離已縮至跟前,窟主仇邢天輕柔地搭起姬娘的左手,捂于拳中,輕嘆一口氣,道曰:“昊兒也同托你費心了?!闭Z中柔腸似是道別多于囑咐。
姬娘明白,自己是猜對了,雙眼已禁不住簌簌淚落。
未等姬娘開口,窟主仇邢天從懷中取出一顆紅珠吊墜,耀耀如焰?!按搜槭顷粌耗赣H生前尤其珍貴的物品,能夠養(yǎng)息,你且將它收好,來日總有用處?!苯淮戤吅?,窟主仇邢天輕拭姬娘的淚,含情脈脈地再凝視一眼,便獨自匆匆揚袖回至窟中。
姬娘的心如刀絞,過去大家隱匿于心的那份痛,漸上心頭。而十五年前的一幕不久就要在這絕美的兮嶺峰上再次發(fā)生。
此時,只剩空杵著凝望淵池中央:“兮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