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已久未飲人血，見到她胸膛上鮮血汩汩流出，便忍不住俯身上前吸食，恰好在這時，我相公推門而入，見我滿臉滿嘴的鮮血，驚得呆了。我還記得他渾身發(fā)顫，指著我道：“蕊兒是不是也被你殺了？”哼哼，蕊兒？那是那個狐貍精的小字，他此刻竟還記掛著那個狐貍精，我便笑道：“不錯，是我殺了，還將她的血都喝盡了，不然哪有如此年輕美貌？”他大驚失色，道：“瘋了，瘋了，你瘋了，我這便要差人來將你這瘋婆子拿了，替蕊兒償命。”便要奪門而出，我見他對那狐貍精仍是念念不忘，還想要我去償命，不覺哈哈大笑，道：“若不是你變心，我又怎么變成這般模樣？”便自后一刀刺入他的背心，將他也殺了?！?p> 她此時眼中盡是血紅，狀如瘋癲，青蘿只看得心中發(fā)寒，婦人又道：“我將他們的鮮血都裝了起來，又將那負(fù)心人砍了數(shù)十刀，他當(dāng)年曾發(fā)誓說永不負(fù)我，不然便死無全尸，我這便應(yīng)了他的誓言。嘿嘿，其實那時我便已想通了，女子啊，永遠(yuǎn)只得靠自己，要那些臭男人有什么用？”
“那晚我便帶了兩個幼小的孫兒，連夜逃走，也不知逃向哪里，只好裝作叫花子，一路乞討，生怕被公差捉住，好在一路無事，終于找到了如今這般好的所在，從此便在此住了下來?！?p> 青蘿強忍住胸中惡悶，問道：“既然如此，你那兩個孫子為什么又變成這般模樣了？”婦人嘆了口氣道：“那時我們躲藏在這里，只靠些果子度日，將那負(fù)心人和兒媳的血喝完后，哪里有人血可喝？那時蝙蝠我尚未馴好，又不敢出門去殺人，只好苦捱，日子久了，渾身難受欲死，身旁又只有這兩個孫兒，便只好將他們的血喝了。”
青蘿心中作嘔，又驚又怒，道：“你當(dāng)真是畜生也不如，連自己的親孫兒也不放過！”婦人嘆道：“我那時已忍了再忍，你瞧我如今四十來歲的模樣，便是因為那時沒有及時喝人血，便年輕不回去了，連聲音也只能日漸蒼老，還得花好多年功夫慢慢調(diào)理。我那兩個孫兒雖然被我喝了血，但在他們臨斷氣之前，我又將我的血喂給他們服用，他們便不會死了，反而變得十分厲害，來去如電，尋常刀劍也難傷，你瞧是不是？”
她突然目露兇光，道：“是你們，是你們害死了我的孫兒，快快拿命來！”說罷便掙扎著要站起身，作勢朝青蘿撲來，青蘿大驚，手中石頭用力擲出，砰的一聲，砸在那婦人的頭上，婦人一聲慘叫，身子一歪，軟軟倒在地上，便再也不動了。
青蘿一手仍是緊緊握著一塊石頭，過了許久，見那祖孫三人仍是一動不動，看來竟是全都死了，想起自己竟親手殺了一個人，不覺心中害怕，渾身發(fā)抖。
她轉(zhuǎn)頭望向公孫羽，只見他不知什么時候竟已睜開眼睛，不覺心中一松，朝后退去，身子仍是不住顫抖，公孫羽才剛剛勉強壓制住氣海中的死氣，但那死氣仍是蠢蠢欲動，他聽到那聲慘叫，生怕青蘿有危險，便強自睜開眼來，見青蘿一臉驚恐，忙伸手扶住她的肩頭。
青蘿顫聲道：“她，她被我打死了。”公孫羽澀聲道：“她本來便被我重傷，又過了許久，早該死了，并不是你打死的?！鼻嗵}望了望他，見他肯定的點了點頭，心里才好受了些，道：“這婦人好生惡毒，當(dāng)真該死?！?p> 公孫羽道：“是，惡人便是該死。”他此刻體內(nèi)氣息不定，卻唯恐青蘿害怕，便緩緩站起身來，道：“咱們走吧?！鼻嗵}見他面色蒼白，連忙扶住了他，公孫羽強自支撐，見到那間茅屋，恐怕里面還有什么邪物，便走進(jìn)屋內(nèi)，只見那廳上果然供著一尊佛像，桌上還放著幾本抄錄的佛經(jīng)。
青蘿道：“這人殺人喝血，卻又在這里念佛抄經(jīng)，還當(dāng)佛祖能寬恕她么？”公孫羽道：“這些壞人做了許多惡事，卻又怕受到報應(yīng)，若是吃齋念佛有用，那世人盡可以做惡了?！北阕苑鹎盁粲腿×嘶?，在屋內(nèi)點起一把火來。
二人眼見那茅屋熊熊燃燒，便尋來路而出，走出不遠(yuǎn)，公孫羽腦中昏沉，氣海內(nèi)死氣翻涌，只得任由青蘿扶了而行，白貍在前帶路，走出樹林，上了大路，又走了一會，公孫羽體內(nèi)冷氣陡然大作，再也支撐不住，渾身發(fā)顫，軟軟倒在路邊。
青蘿大驚，用手一摸，觸手冰冷，連忙緊緊抱住了他，想象上次那般將他救醒，但只覺他身子越來越冷，連自己也冷得渾身發(fā)顫起來，公孫羽卻沒有半分醒轉(zhuǎn)的樣子，不覺心中大急，放聲大呼，淚水不住滾落而下。
她驚惶失措，站起身來，只見西北方不遠(yuǎn)處隱隱落出一個莊子來，想到此地離客棧甚遠(yuǎn)，況且那周圍也沒什么集市人家，不如去那莊子上找人幫忙，還能多一份生機(jī)。想到此處，她便止住淚水，俯身將公孫羽背在背上，她自吃了那異果之后，氣力大增，倒不覺什么，只是他身上冰冷刺骨，便如冰塊似的。
她急步朝前走去，心中惶急，好在那莊子不遠(yuǎn)，不多時便到了，剛到莊子口，便見幾個老人正坐在路邊談笑，見到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子竟背著個男子，不覺都是十分驚奇，青蘿急道：“幾位老丈，不知這里是否有大夫？”
幾人面面相覷，一人便問道：“小娘子，可是你背上這人得了什么急癥么？”青蘿道：“是，是，他突然急病發(fā)作，渾身冰涼，還請老人家?guī)胰ふ掖蠓颍人悦?。”另一人見她神色焦急，便道：“我們這莊子里卻沒什么大夫，我們這便替你叫上輛牛車，送到縣里去才好，不過縣里離這里甚遠(yuǎn)，哎，也不知來不來得及?！?p> 青蘿心中一片冰涼，淚水滾滾而落，道：“那怎么辦？”另一人道：“路途遙遠(yuǎn)，恐怕耽誤了，不如去找那老羅吧?！绷硪蝗藫u頭道：“那老羅不過年輕時在藥房里當(dāng)了幾年伙計，又濟(jì)得什么事？”一人道：“終究還是懂些藥理，小病小疼，也還曉得幾個方子，只不知這般急癥，他行也不行?！?p> 青蘿急道：“這便請老人家?guī)覀兦叭?，不管如何，先試上一試，若是等到送到縣里，也不知還成不成。”幾個老人見她語音哽咽，神色悲苦，不覺心生憐憫，道：“也罷，也罷，先讓那老羅瞧瞧?！北阌幸粋€老人自青蘿背上接過公孫羽，道：“你這么個嬌嬌怯怯的小娘子，背了這么個大男人，也當(dāng)真辛苦了?！?p> 他一摸到公孫羽，頓覺冰冷，不覺驚呼一聲，道：“這人怎么全身冷得刺骨。”但他心地甚好，仍是將公孫羽背在自己背上，放步朝前跑去，道：“這可得快些，不然可不成了?！?p> 青蘿此時也沒了主張，只得跟著幾人朝莊子里跑去，那老羅住在莊子的一側(cè)，這幾個老人雖然年紀(jì)大了，但都是做慣了農(nóng)活的人，身子健壯，不過片刻便已到了，他們也不敲門，徑直將門撞了開來，大聲喊道：“老羅，老羅，快來救人?！?p> 只見從后堂走出來個矮胖子，也約有五六十歲模樣，怒氣沖沖道：“你們幾個老鬼大呼小叫做什么，撞壞了我的門可是要賠的?！币蝗说溃骸斑@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賠門不賠門，快來救人，晚了一步，便要出人命了?！崩狭_也吃了一驚，道：“什么事?！?p> 背著公孫羽的那老人將他放在床上，道：“你快來看看，這個小哥渾身發(fā)冷，怕莫是不成了。”老羅道：“我又不是大夫，哪里曉得治病?！绷硪蝗思钡溃骸叭嗣P(guān)天，你就莫再推辭了，平日里總是吹牛，如今可得把真本事拿出來?！?p> 老羅見他們神情緊張，又一摸公孫羽，便神色一正，道：“他這恐怕是邪氣入體，寒癥發(fā)作。老王，你快去燒些開水，老趙，你去找些姜來，煮些姜湯，老馬，你找些柴草來，把那炕燒熱了?！鼻嗵}見他并不懂得號脈，便要這些人做東做西，但見這些人轟然答應(yīng)，十分熱情，此時別無他法，只得由得他去，料想他這些做法，都是取暖驅(qū)寒的法子，想必是有些用的。
那幾個老人手腳麻利，不一會便準(zhǔn)備停當(dāng)，老羅便要青蘿出門等候，先喂公孫羽喝了一大碗姜湯，又將他衣服脫了，浸在木桶中用熱水浸泡了許久，又將他扶到炕上躺下，那上面已燒得熱了，用棉被將他蓋住。等了一會，便自己去拿了個碗，在他背后一下一下用力的刮將起來，直刮得紫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