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還沒有說完,公孫羽已怒喝道:“住口!”他見這兩人顯然不是好人,知道這人接下來必要說出不堪的言語來,要是讓青蘿聽見了,豈不是羞辱了她?那人一愣,卻又笑道:“你這少年倒是好大的火氣,只是荒山野嶺之中,你一個文文弱弱的少年,竟敢對我們無禮,真是不知死活?”說罷哈哈大笑。
公孫羽沉聲道:“你們在這里躲雨,現(xiàn)在雨已經(jīng)停了,你們走便走了,卻偏要多生事端!”那人有些詫異,道:“你這小子膽子倒是真的不小,想必是從小嬌生慣養(yǎng),不知道江湖好漢的手段,今日老子便要你嘗上一嘗!”便從背上抽出一柄長刀,寒光閃閃,道:“老子這便將你宰了,到時咱們哥倆再來保護這小娘子。”另一人嘿嘿而笑。
公孫羽不覺長嘆一聲,道:“這世上的惡人為什么總是殺之不盡!”那人持刀而立,笑道:“你現(xiàn)在怕了嗎?可惜如今再向老子求饒也晚了。”他望向青蘿,見她面色平靜,哈哈笑道:“小娘子,你不要害怕,我們哥倆不會傷害你?!鼻嗵}搖頭道:“我不怕,我只是可憐你們,好好的一條性命,卻要丟在這里了,你們還是快走吧?!彼谀故抑幸姽珜O羽殺人斗怪,兇悍無比,知道要是動起手來,這兩人免不了橫死當場,便出言相勸。公孫羽卻搖頭道:“他們既然有此惡念,便饒他們不得,免得他們再去害人?!?p> 那人縱聲狂笑,道:“原來你們兩個都是傻子,當真是天生一對。老子這便送你上路?!闭f罷揮刀直劈,刀風呼呼,直朝公孫羽頭上砍去,公孫羽身子微微一側(cè),已在他手腕一切,他手腕劇痛,鋼刀下落,公孫羽一手接刀,手上一轉(zhuǎn),已一刀插入他的胸膛,順勢朝外一抽,熱血迸涌如泉,那人連一聲慘呼都來不及發(fā)出,便已撲倒在地。
另一人嚇得魂飛魄散,拔腿便逃,一腳才跨過門坎,便聽背后風聲呼呼,一枚鋼刀已從背后插入,心口一涼,摔倒在門邊,身子扭了幾扭,便一動不動了。
公孫羽上前將那人背上的鋼刀拔出,見那刀卻是一把好刀,寒光耀眼,刀柄上刻著一個紅色的太陽,便用那人的衣衫將血擦盡,找鞘裝好,背在身后。
青蘿臉色發(fā)白,嘆氣道:“我早說要他們快點離開,他們偏生不聽,如今果然死在這里了,這里血腥撲鼻,好生讓人難受,我們還是快些走吧?!惫珜O羽道:“你便不覺得我好殺么?”青蘿搖頭道:“你要是不殺他們時,他們便要殺你了,難道你便由得他們殺么?我只是有些害怕,并不是怪你殺了他們?!?p> 公孫羽點頭道:“是,這世上惡人眾多,你若不比他們更兇狠些,那便死無葬身之地。我們要是尋常人,今天死在這里的,便是我們了。”青蘿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在墓室里和這里殺的都是惡人,惡人不死,總是得要欺負好人的,你只是不想讓人欺負我,是不是?”
二人走出門來,已是雨停云霽,走到那株大樹之前,只見那棵樹橫在路上,將路擋住了,公孫羽只得將枝葉稍作清理,便要跨步越過,他見那樹干已被天雷劈得焦黑,露出中間空空的樹洞來,一件東西象個黑布似的吊在那里,仔細一看,不覺吃了一驚,原來竟是一條兩丈來長,男子大腿粗細的大蛇,雖已被劈得渾身發(fā)黑,腸穿肉爛,仍可見原本身上五彩斑斕的鱗片,一個扁扁的頭呈三角之形,顯是劇毒無比,他從未見過如此大的毒蛇,如此大的身軀,只比當年在洪水之中救了自己的那條大黑蟒要小些了,尋常毒蛇若是長到三四尺長,便已十分驚人了。
青蘿也吃驚道:“這樹里怎么有這樣大一條蛇?卻被雷劈死了,好嚇人?!惫珜O羽望她一眼,沉吟道:“據(jù)說天雷乃承天地陽氣而生,專誅世間邪物,想必這蛇乃是極邪惡的,才被天雷擊殺。”青蘿點頭道:“我似乎也曾在哪里瞧見這樣的話,似乎這便是所謂的雷劫,那些天地間的妖魔鬼怪,全都害怕?!彼鋈幌胍皇?,驚道:“那雷聲在廟頂上盤桓許久,莫非那貍貓也是來廟中躲雷劫的妖怪嗎?”
公孫羽笑道:“傳說只有貴人才能替應(yīng)劫之物躲過雷劫,想必你是貴人,那貍貓才躲在你的腳下呢?!鼻嗵}道:“那天雷說不定是見了你如此兇惡,才劈不下來呢。”二人便慢慢越過那大樹,找路前行。
走了三四里路,路上便已經(jīng)干了,絲毫沒有曾經(jīng)下雨的樣子,二人心中歡喜,邊走邊歇,這時天色卻慢慢暗下來,漸漸夜深,公孫羽見周圍并沒有廟宇亭閣,只好找了一顆大樹,在離地數(shù)尺的樹杈間鋪了許多枝葉,晚上便在那上面歇息,以免有野獸來襲。只是青蘿身子虛弱,又爬不上樹,只得仍由他背上樹去,青蘿伏在他的背上,十分羞怯,好在那樹杈甚大,二人各自躺了一邊。
青蘿仰首望向天際,只見從樹葉中露出點點星光,又偶爾有螢火蟲飛過,耳畔蟲噪之聲不絕于耳,不覺道:“這樣夜色,躺在這大樹之上,可當真妙極了?!闭f完忽然發(fā)覺不對,臉上飛紅,便害羞不語。公孫羽卻瞧不見她臉上發(fā)紅,只聽到身邊輕柔的呼吸之聲,鼻中傳來陣陣淡淡香氣,不知道是花草之香,還是她身上的香味,絲毫不敢動彈,只微微嗯了一聲,不敢答話。二人這晚不再說話,只是偶有蚊蟲擾人,二人時時輕輕翻身,也不知道都睡著沒有。
第二天,二人依舊前行,因為已經(jīng)走了一天,青蘿歇的時候便多了起來,好在山間倒再沒有別人出現(xiàn),十分幽靜,到了正午時分,公孫羽忽然看見路邊一片竹林,蒼竹參天而立,翠綠欲滴,不覺心中一震,大喜道:“是這里了!”青蘿道:“這便是那大夫的所在嗎?”公孫羽道:“是,穿過這片竹林,再走上一些山路,便可以找到了?!?p> 青蘿皺眉道:“這是什么大夫,住得這么偏僻?!惫珜O羽道:“要找到好大夫總得費點功夫。”便當先朝竹林走去,穿過竹林,前路崎嶇,只好在樹中石邊找路而行,青蘿走了兩天,早已雙足發(fā)軟,公孫羽怕她摔倒,只得邊走邊扶。
不知走了多久,山里茫然不知盡頭,青蘿卻再也走不動了,公孫羽只好找了塊山凹處,在一塊大石上坐下,瞧著滿山樹木,心中發(fā)愁,喻廣陵所說的兩座極高的山峰始終不曾出現(xiàn),也不知從何找起。
坐了約有半個時辰,忽然聽見一陣歌聲傳來,歌聲蒼老悠遠,唱道:“刀筆相從四十年,非非是是萬千千。一家富貴千家怨,半世功名百世愆。牙笏紫袍今已矣,芒鞋竹杖任悠然,有人問我蓬萊事,云在青山水在天?!?p> 公孫羽聽見這首歌大有出塵之意,心中驚奇,站起身來,只見不遠處的山峰邊轉(zhuǎn)出一個人來,背著個竹簍,手中拿著一根木棍,一身麻布衣裳,身材瘦小,約有五六十歲年紀,這人口中唱歌,眼睛卻望向地上草叢之中。公孫羽見這人跟喻廣陵所說的天機老人倒有幾分相似,不覺心里一喜,忙快步上前,喊道:“老人家!”
老人一怔,似乎沒有想到這里竟然還有人,抬起頭來,瞧見二人,細細打量一番,才慢慢走上前來,道:“這位小哥,你們二人怎么走到這里來了?”公孫羽拱手道:“老人家,我們到此乃是尋找一位天機老前輩,老人家可認得么?”他雙眼緊盯著那老人,只盼從他口中說出認得兩個字來。
老人搖搖頭道:“老漢我在此居住了數(shù)十年,并不認得什么天機老前輩?!惫珜O羽聽他唱歌中大有玄機,又想起傳聞中那些奇人異士從不輕易表露身份,便恭敬道:“因為我的妹子身患疾病,得人指點,才到這里來找那位老前輩,盼能治好我妹子的病患。要是老人家知道,還請賜告?!闭f罷用手一指坐在石上的青蘿。
那老人望向青蘿,眼中光芒一閃,隨即面露微笑道:“原來這是你的妹子,不是你的夫人么?不知是何人告訴你這里有個天機老人?”公孫羽聽他言語中竟似隱隱有承認之意,心中歡喜,忙道:“那人姓喻,早年曾得天機老前輩的指點,因見我妹子病重,只有那位老前輩才能治好,才指點我們,說是在這山里有兩座極高的山峰,又有兩座象屏風似的小山,那位老前輩便隱居在其中?!?p> 老人道:“天機老人我不認得,但我天天在這山中,你所說的那個地方,我倒是曉得!既然你們要找,我便帶你們?nèi)グ??!惫珜O羽喜出望外,連聲道謝,他知道這老人雖然沒有承認,但八成便是喻廣陵所說的山谷中人,說不定便是那天機老人,自己跋山涉水,竟然真的遇到了這樣的機緣,當真是好運氣,不止青蘿之病有望治好,自己也活命有望,不覺滿心歡喜。
他轉(zhuǎn)身叫起青蘿見過老人,那老人又仔細打量了青蘿一番,便道:“隨我來吧?!睂⑿′z荷在肩上,當先走去,公孫羽見那老人已走了十來步,青蘿才走了幾步,皺著眉頭,知道她身子嬌弱,已經(jīng)走不動了,便不由分說,取下背上刀來,要青蘿伏在他的背上,青蘿羞紅了臉,但見老人漸漸走得遠了,只好將刀拿了,由公孫羽背著,緊緊跟著那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