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很郁悶,原本錯在歐陽,解除婚約很正常。但歐陽這么一自殺,外界的傳聞就變成了因為雨瑤插足,修文要攀高枝才拋棄了歐陽,典型的陳世美。
但價格如此,修文依舊很內(nèi)疚,畢竟,歐陽是因為自己而自殺的。有心要去看看歐陽,結(jié)果還沒走到病房就被母親攔住,說你老去看她,別人還真以為你是因為雨瑤而和她斷的,心里愧疚才去看她。這樣對誰都不好。
過了兩天,聽說歐陽出院了,修文這回決定去她家看看。但走到歐陽家附近,陸父打電話過來,說有人將東西送到縣城家的門口了,讓他去拿一下。修文往回走,突然覺得是不是雨瑤在暗中監(jiān)視他,以至于只要他接近歐陽,總會有人出面干預(yù)。不過冷靜一想,如果雨瑤他接近歐陽,完全可以陪在他身邊。看來還是縣城太小,愿意巴結(jié)領(lǐng)導(dǎo)的人又太多。大家怕修文去看歐陽,影響了他和雨瑤的關(guān)系,所以總會在關(guān)鍵時刻提醒修文父母注意。
想到這,修文突然意識到,雨瑤好幾天沒露面了。正想打個電話,但一想到和自己一起背黑鍋的就是雨瑤,想來她比自己更郁悶。想到這,修文放下了手機。
來人是來送冬筍的,說是黃泥冬筍,很好吃。修文有心請人進去,但想到里面的場景,實在不想讓人看見,就在樓下門口謝過了,心想現(xiàn)在的人還真是消息靈通,父親還沒上任,就有人來送東西了。
提著冬筍,小心翼翼地走過過道,進入房間。
這是套兩房一廳的房子,小間歸父母,大間歸爺爺奶奶和修文,兩張床間用鐵絲拉了道布簾,白天拉開,晚上拉上。由于所有人家都嫌房間太小,所以但凡能放到走廊里的東西都放走廊里了。客廳也不像客廳,更像儲物間。好在父親還只是個教研室主任,送東西的人不多,估計要是當(dāng)了校長的話,客廳也放不下了。想到這,修文自己也有些詫異,這套自己自出生住到現(xiàn)在的房子,怎么過了短短幾個月后就如此不順眼?
干脆,修文提著冬筍去祖屋了。
跟爺爺奶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可聊著聊著連他自己都不知在聊什么。爺爺奶奶見此,干脆進里屋去了。
修文百無聊賴地拿起《茶經(jīng)秘要》讀了半天,卻沒讀進半個字。修文這才意識到,沒了雨瑤的陪伴,做什么都很無聊。就在這時,突然有人敲門,這讓修文驚喜不已。因為除了雨瑤,這里平時是不會有人來。他急忙起身去開門,卻只見牛根怒氣沖沖地站在家門口,驚喜頓時變成了驚嚇。
修文堵在門口沒讓牛根進來。雖說那天晚上牛根爸媽將所有拆下的東西都放回祖屋了,但畢竟牛根被關(guān)了兩天才放回。如果他有心要尋釁鬧事,還真有點麻煩。修文問要干嘛?還好,牛根只是問你們家一天到底要吃多少青菜?修文奇怪,說我和爺爺奶奶每天吃不了多少,可牛根不信。修文只好帶牛根到廚房里看,果然,廚房里并沒有多少菜。牛根不滿,說你是不是知道我要來就藏起來了?修文說我怎么知道你今天會來?說吧,發(fā)生什么事了?牛根見修文不像撒謊的樣子,就說婦女主任今早在我家菜地摘了10多斤青菜。修文立刻反應(yīng)過來,忙說不會有下次了。送走牛根,修文去找村長,村長聽說摘了10多斤菜忍不住罵了句臟話,也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必須盡快帶爺爺奶奶離開這里!
其實修文猶豫了很久也沒下定決心,就是爺爺住院的事到底該求助于馬總還是文婷。按理說上海是文婷的地盤,找文婷順理成章??梢幌氲揭R總干,修文心里總有些過意不去,覺得愧對文婷。不過,現(xiàn)在他必須下決心了。
修文終于撥通了馬總的電話,接電話的是馬總秘書,說馬總正在開會。
修文花了很長時間解釋爺爺在茶隱世家里的地位以及對日后公司活動的重要性,秘書也很耐心地聽完,最后說,現(xiàn)代企業(yè)和家族企業(yè)的最大不同在于,現(xiàn)代企業(yè)同事間只討論公司經(jīng)營事宜而不討論家族事宜,馬總有句名言叫“能用錢搞定的事都不叫事”。見修文沒反應(yīng),秘書只好直說,該個人用錢搞定的事情,錢不該讓公司出。修文總算明白對方在說什么,想想這么說的確有道理,也沒什么理由反駁,于是掛了電話。
修文無奈只好打電話給文婷,文婷倒是滿口答應(yīng),還說早就想見見爺爺奶奶和叔叔阿姨。
既然事情有著落了,修文干脆關(guān)了手機,騎著摩托往歐陽家走。他想看看,這回還有誰能阻攔他。
聽說修文來了,歐陽爸媽特意從小店趕了回來,拿出凍米糖、薯片、南瓜干等土產(chǎn)招待。因為他們知道,只有這些是商店里買不到的。
茶剛泡好,有人敲門,雨瑤來了。她也不忌諱:“聽著摩托聲找來的,房子的事基本落實了,咱們?nèi)タ纯窗??”顯然,房子是修文最大的困惑,所以一聽房子有著落,立刻便答應(yīng)了。臨走,他對歐陽說,你不是一直叫我哥嗎,那就當(dāng)我妹妹吧,以后有什么事還可以來找我。歐陽沒吭聲,倒是歐陽父母連聲感謝。
走到門口,歐陽突然叫住雨瑤,走過來塞了張卡給她,說這是一百萬獎金存折的副卡。雨瑤正要退還,聽說是副卡,愣了一下停止了動作。修文剛要說話,雨瑤搶先說了:“正好,我剛才還在想,如果你覺得沒問題,我就得問你要錢,如果卡在我手里,就不用去問你了?!毙尬囊仓缓萌绱肆?。雨瑤看了眼歐陽,問修文取款有限額嗎?修文看了看歐陽,說限額五萬。雨瑤又看了眼歐陽,然后對修文說:“幫我把限額取消了?!毙尬拇饝?yīng)著,又略帶歉意地看了看歐陽,以為歐陽會難受。沒想到歐陽眼里卻是充滿了感激,因為限額五萬對她而言已經(jīng)很好了。歐陽父母更是目瞪口呆,歐陽媽也總算理解歐陽為什么會尋死覓活。
這是棟帶電梯的房子。樓頂是復(fù)式房,房子底層約120平米,上層有80平米,旋轉(zhuǎn)樓梯帶有很典型的古典歐式風(fēng)格。兩人進來后,雨瑤開始講解她的初步設(shè)想。
爺爺奶奶和父母年齡都很大了,所以爬樓的事都免了,主臥室和爺爺奶奶的居室都放在底層,共用衛(wèi)生間。另外給父親一間書房兼客房,客廳和飯廳通透,平時用沙發(fā)隔開即可,如果客人多了,可搬開沙發(fā)擺兩桌。
來到上層,雨瑤先介紹茶室,說這是陸家特有的房間,目的是真正有茶友來聚時,可以在這里喝茶。接著是書房,顯然比底層的要大。修文看著雨瑤,雨瑤明白他的意思,說叔叔的書也可以放這里,下面僅放他常讀的書即可。接著是臥室,雨瑤詳細介紹了衣帽間、梳妝臺、博古架和洗手間里的浴缸等。幸好修文見識過文婷他們的招待所,倒也沒被侃暈,甚至還建議改用投影電視和專業(yè)音響,博古架上加一個熏香爐等,這反倒讓雨瑤有些暈了。見雨瑤不吭聲,修文突然玩笑說,這樣的新房應(yīng)該不錯吧?雨瑤原本只是考慮修文父母的年齡問題才說主臥給修文,被修文這么一說反而覺得是自己有私心了,臉頓時通紅。修文看慣了雨瑤刁蠻公主的形象,突然見到雨瑤粉嫩如桃花般的嬌羞樣子,心跳也是驟然加速,他忍不住抱住雨瑤的臉輕輕吻了起來。雨瑤略一推辭,然后舌尖如泥鰍般在修文口中滑動。
正在此時,修文的電話響了。修文不想接,但雨瑤終于還是制止了修文,讓他接電話。
電話是文婷打來的,說通過干爺爺要了個高干病房。修文連忙感謝,并習(xí)慣性地問了句會不會很貴?文婷說,恰好相反,高干病房只有級別限制,不收費。所以,只要能住進去,就不會收費。因為如果收了,反而說不清。修文連忙道謝,并問什么時候可以去?文婷說隨時可以來,并問修文打算上面時候來?修文想了想,說那就這兩天吧。文婷說好,都有誰來?我好安排住宿,如果不介意,就住公司的招待所,這樣吃住方便,爺爺想吃什么也好做。修文自是感激不盡。臨了,文婷問修文:“想我了沒?我可是天天想你喲?!毙尬目戳搜凵砼缘挠戡?,沒吭聲。文婷也不介意,笑著掛了電話。
修文心里卻更加愧疚了,他真的覺得應(yīng)該去文婷那里工作。但冷靜想想,馬總這邊不僅僅是年薪,還有相對的獨立,就是自己完全憑借自己的能力吃飯,而不是事事依靠文婷。
修文正想著,一旁的雨瑤說有點熱,早已將外面的羽絨服脫了。修文說要陪爺爺去上海治病。雨瑤問大概會去多久?修文想了想,說父母大概等爺爺做完手術(shù)就會回來,自己則可能一直陪著等爺爺出院。雨瑤沉默了一會兒才問:“會想我嗎?”修文說會,說著就緊緊地抱住雨瑤吻了起來,這回沒了外衣礙事,雨瑤嗯了一聲,但沒阻止他。修文的腎上腺激素快速上升,將雨瑤的衣服向上拉,但拉到頸部后卻怎么也拉不上去,修文只好輕輕地解開雨瑤背后的胸扣,過了好一會兒,雨瑤終于忍不住喊疼,修文連忙松開。
修文的電話又響了,父親問他是在城里吃飯還是回鄉(xiāng)下去吃?修文看看時間,發(fā)現(xiàn)不覺間過了兩個多小時,早已到了正常吃飯的時間。修文想到要商量去上海的事,就說大家都回祖屋吧。陸父本想說已經(jīng)開始做飯了,想想還是沒說,跟陸母一起將收拾好的菜打包,帶去祖屋。
雨瑤讓修文幫扣好扣子,然后挽起修文的袖子,突然在修文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你可千萬別負我,不然的話……”修文見她沒下文,玩笑道:“你也吃安眠藥?”“想得美!”雨瑤說,“我讓你當(dāng)太監(jiān)!”
雨瑤還是不肯跟修文一起去祖屋,修文只好獨自回去。
他比父母早到祖屋,告訴奶奶大家都會回來吃飯。然后才對爺爺說,馬上要去上海治療。爺爺點點頭不是知道了,然后開始給修文講茶隱十大家的故事。
河北張家最牛的其實是茶葉的保鮮方法,在新茶未出而陳茶已陳之際,河北張家的茶卻跟新茶無二。可惜的是,張家不留文字,而他們的上輩家主卻意外被日本鬼子所殺,導(dǎo)致秘方?jīng)]有傳下來。這樣,跟我同輩的家主其實已經(jīng)是徒有虛名了,所以到他為止再無傳人也很正常。云南馬家的特長是發(fā)酵方法,他們的茶是越陳越香,你得冠軍的,就是馬家的茶。他們也同樣不留文字,那年遭土匪搶劫,那是直接去他們家搶,幾乎所有人都死光了。所以云南馬家的事,也就奶奶還知道一點。
兩人正說著,修文父母也回來了,奶奶的飯也做得差不多了。吃完飯,爺爺讓大家都坐到大堂等,然后自己進臥室拿出了八本書。有兩本是茶佛寄來的《六祖壇經(jīng)》和《禪茶》,還有兩本是兩家公開的《道德經(jīng)》和《六祖壇經(jīng)》,《茶經(jīng)》和《茶經(jīng)秘要》則分別有兩本,其中兩本為曾爺爺抄定,最后兩本為爺爺抄定。爺爺看了看父親,嘆了口氣,說你去當(dāng)你的一中校長吧,接著將六本書給了修文。修文正想接過茶佛給的兩本書時,爺爺卻轉(zhuǎn)身將兩本書給了奶奶,對修文說:“我說過,如果你看了這兩本書,我們陸家就沒傳人了。”修文無奈地搖搖頭,但也沒說什么,只是安靜地坐著。過了半天見爺爺再無動靜,修文忍不住問:“爺爺不打算教我如何綁茶葉嗎?”爺爺看了修文一眼,依舊沒吭聲。最后奶奶忍不住說:“我教你我們云南馬家的綁法吧。茶隱世家里,各家的綁法各不相同,但大家彼此一看就知道是哪家的。更關(guān)鍵的是,這種綁法其它家和普通人都打不開,所以一旦綁了,只有各家家主才知道怎么開,否則就只能扯斷繩子。再加上火漆封印,就相當(dāng)于加了雙保險,所以包茶葉一點出去,就不能抵賴。不過,怎么綁則是整個家族都可以知道?!蹦棠陶f完,不僅教了馬家的綁法,順便將陸家的綁法也教了。
爺爺一直沒吭聲,最后陸父有些生氣,剛想開口,卻被修文制止了:“爺爺累了,先去休息吧,如果沒問題,我訂后天從新余到上海的票。讓醫(yī)院出輛120車,送到新余去?”見母親有些尷尬,修文忙說,錢我們出。母親這才點頭。修文從口袋里掏出1000元,母親想了想說先放你那里吧,我會跟醫(yī)院說我們出錢用120車,不過說不定醫(yī)院不收錢呢。
修文笑了笑,沒吭聲。心想,他和雨瑤的愛情,恐怕早已不那么單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