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的差別，發(fā)展程度的不同，造成了東陽縣相對于林關鎮(zhèn)代表著先進，洛州相對于東陽縣同樣代表著更大的繁華世界。更不用說長安之于洛州，東南沿海之于長安，這種看得見摸得著的差距。
很多人都是終其一生面朝黃土背朝天，無緣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闖一闖。信息的不對稱造成的落差，讓在磚窯干活的幾十個林關鎮(zhèn)大老粗看著一身打扮時髦，青春靚麗的白雪，停下手中的活計有意無意的望那邊看去。盡可能的將那一雙帶著復雜情緒的眼睛，變得真誠不至于讓人發(fā)現(xiàn)其中一眼便能看見的齷齪思想。
也不知道是領導視察還是別的什么情況的韓凱，顧不得去看曾經(jīng)在洛州打工經(jīng)常能夠過過眼癮的那種漂亮女人，趁著白雪自顧自的拿著相機在磚窯周圍溜達，走到陳望中身邊：“望中，這是什么情況？”
“凱哥，你告訴他們認真干活就行了，別的不用管。她問你們什么，你們就答什么，照實直說就行了。”
似乎聽懂了，又似乎不怎么明白的韓凱，點點頭。一向只關注于自己的本職工作的韓凱，一輛只有在東陽縣甚至洛州才能見到的轎車，一個漂亮的美女，這兩者的相加也不會讓他有過多的關心，至多不過看幾眼，在心里感嘆一下陳望中這個比自己還小，曾經(jīng)其貌不揚的男人，令人咋舌的崛起速度。
“這小子要上天啊?！边呁沁吙?，邊和旁邊的工友討論的王建峰帶著無法相信的表情感嘆了一聲。
說句讓王建峰足夠拍著胸脯的話，這小子是他看著長大的，小時候也沒少帶他。
之前那么些年，沒有在這個外甥身上看到哪怕一點讓人意外的過人之處，甚至連他那個教了一輩子書，吃公家飯的老子這小子也比不上。名落孫山的高考，算是讓周圍和王建峰有著同樣看法的人，對陳望中的一生蓋棺定論了。
誰能想到，老天爺這個王八蛋就是會讓你想不到它會怎么擺布一個人的人生。
磁卡的一鳴驚人，磚窯的橫空出世，曾經(jīng)陳家那個小子，王建峰已經(jīng)忽視到不愿意再提的外甥，就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林關鎮(zhèn)頭號牛人。
如果說之前王建峰還有點“你不過是走了狗屎運”的不服氣，那么如今就是一個舅舅享受外甥帶來的榮耀和面子了。
旁邊那些人類似于“你有個好外甥，你也要發(fā)達了”的王建峰聽一萬遍都聽不膩的恭維，一句接這一句，樂的王建峰抬著腦袋上揚四十五度，愛理不理的偶爾才回一句。
白雪習慣了校園里走到哪都有的愛慕的目光，也坦然的面對大街上時不時遇到的回頭一望。沒有精英主義藐視一切的傲慢，也不會小資情調(diào)上演狗眼看人低的戲碼。拿著相機筆記本，采訪過無數(shù)新聞，目睹過人間百態(tài)，世態(tài)炎涼的白雪，從不會讓自己變成自己討厭的那種人。剛到磚窯便察覺到了那些人的或多或少的目光，她就當做沒看見，拿著相機走走停停，偶爾拍幾張照片。
轉的差不多了，走向那些干活的工人，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在韓凱的示意下，那些人認真的一一回答。
當終于采訪完了那些人，走向等在這邊陳望中，白雪收好相機和筆記本：“怕嗎？”語中帶笑，也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狡黠。
“怕什么？”陳望中不明所以的問她。
打開車門坐進車中的白雪，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怕那些人說你壞話，或者讓我采訪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坐進副駕駛的陳望中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那倒們什么好怕的，雖然不是什么完美圣人，但也至少是個身家清白的黃花大小子，怕啥啊?！?p> 白雪沒言語開動汽車，實在被這家伙“不要臉”的架勢打敗了。
王文秀比之前淡定了，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林關鎮(zhèn)頭號牛人的母親大人，不再是聽說兒子帶著個陌生女人回家就想著自己大胖孫子的農(nóng)村大媽。
安心的打發(fā)走那些前來報信的左鄰右舍，張羅著收拾屋子等一大堆她白天要干的活。
見到了鄰居口中的那輛車，那個女人，王文秀在兒子的解釋下，才知道自己沒有腦子一熱是對的。
車是別人的，這個很漂亮的女孩也很自家兒子剛剛認識沒多久。
白雪并沒有告訴王文秀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是說她城里來的，陳望中剛認識的朋友，要在林關鎮(zhèn)待幾天。
為了全面了解陳望中，獲得第一手真實的素材，白雪選擇了隱瞞身份。讓她意外的是，陳望中這家伙什么都沒說，那一臉自信忽然間讓她覺得陳望中的崛起并不是沒有理由的。
往后的三天，白雪一個人去了林關鎮(zhèn)很多地方，走訪了上百個和陳望中有關的人，獲得非常詳實的資料。走之前主編對她說，要采訪的對象是一方面，全面的了解整個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發(fā)展現(xiàn)狀，透視當下的鄉(xiāng)鎮(zhèn)經(jīng)濟是另一個重點方向。
三天之后的那天早上，陳望中送走了白雪。沒什么要緊的事，他要在家里待幾天。
王文秀拐彎抹角問陳望中這么長時間在東陽縣干嘛呢，陳望中沒有明說，他怕說出兩百萬投資了一家水泥廠，會嚇到在林關鎮(zhèn)生活了幾十年，連縣城都沒去過的老媽。他要是現(xiàn)在說了，二老估計要整晚整晚睡不著覺了。
老一輩的人大體上一樣，老實本分，踏踏實實做人，動靜弄的太大了，總是擔心萬一出事了，可是幾百萬的損失，一輩子抬不起頭。
時機成熟了陳望中會告訴他們的，那時候當他們看到事情已經(jīng)成功，心里的不安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整天都是提心吊膽的。在九十年代嚴打的陰影還沒有散去的九七年，和商業(yè)活動息息相關的投機倒把的四個字，在偏遠的林關鎮(zhèn)依然有著不可估量的威力。
陳望中是一星期之后回到東陽縣的，同去的還有王文秀，她說她要去看看兒子在東陽縣的情況。
白雪估計已經(jīng)回洛州了，有關于他的那篇報道應該會在一兩個星期內(nèi)面世，一張官方報紙勝的過陳望中的千言萬語，那也是陳望中口中時機成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