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水蒙塵
翌日辰時，陸尋與陳風(fēng)二人，踏上前往西京書院之路。
西京書院，在大夏洲西部，位于西鹿洲，距離大館五千里路。
“小師弟，這是第一次出門遠(yuǎn)游吧？”
陸尋邊走邊問。
“大師兄，這的確是我第一次離家這么遠(yuǎn)，不過因為父母早亡，過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四海為家也無所謂?！?p> 陳風(fēng)回應(yīng)道。
“家，就是蓋子下面有豕，也就是搭個棚子，棚子里養(yǎng)著豬，才算是家。你家里要是沒豬，便不算是家。”
陸尋有一搭沒一搭的胡謅。
“大師兄，我們?yōu)槭裁捶且咧ィ荒茯T馬嗎？或者師兄你都是紫府境了，為什么不能直接飛過去呢？”
陳風(fēng)從諸位師兄師姐處已經(jīng)得知大師兄是紫府境修士，屬實不明白為何兩人非要步行趕路。
“你以為我想走啊，鞋都買了十幾雙，得虧你跟著我，我有錢，給你買的是布鞋。”
“師兄，你不想走，那為什么還要走？”
“這個問題問得好，我都給你買了布鞋，你為什么還非得穿你的草鞋？”
“我喜歡草鞋，穿慣了?！?p> “我也喜歡步行，走慣了?！?p> “大師兄，要不然我換成布鞋，咱們弄個馬來騎著，或者你帶我飛？我不恐高的?！?p> 陸尋回頭瞥了陳風(fēng)一眼，說道：
“你以為我想走啊，師傅說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特意安排你去西京書院，就是來回剛好一萬里路，我也不想步行，師傅不讓啊?！?p> “大師兄，咱們都離開王城二十多里地了，老師應(yīng)該不知道吧？”
陳風(fēng)回望向大館的方向，大致估算了一下距離。
“可是你知道啊，即使你不知道，我自己也知道啊。”
陸尋搖搖頭，加快了腳步。
陳風(fēng)仿佛明白，又仿佛不是很明白，匆匆跟了上去。
兩人已非凡人，腳力明顯強于一般人，一個日頭便已走出五百里地開外，約莫二十日便可抵達(dá)西京書院。
戌時，兩人行至大山間，尋了一間極大的破廟，收拾收拾就住下了。
“小師弟，此處名為賴溪鎮(zhèn)，早年間是道家比較出名的一個道場，后來佛教盛行，當(dāng)?shù)匕傩站桶堰@兒改成了寺廟，再然后呢，百姓改了信仰，這里就荒廢了。你覺得如何？”
說話間，陸尋拿出一壺酒，喝了一口，很自然地遞給陳風(fēng)。
陳風(fēng)搖搖頭，擺手示意自己不會喝酒。
“大師兄，雖然我年紀(jì)小，但是書中經(jīng)常說世事變遷，想必就是說的此事。”
陸尋又喝了一大口酒，說道：“是啊，世事變遷，滄海以為桑田，只有這壺酒，一直不曾變過。小師弟，你知道嗎，想當(dāng)一名劍客，首先就是得學(xué)會喝酒。我看你腰間別著上次年度考核那柄劍，你也想成為一名劍客？”
陳風(fēng)嘿嘿一笑，答道：
“師兄，我只是正好覺得這柄劍正好三尺，用著順手，趕路途中正好用來斬落那些擋道的荊棘，倒是沒有想成為俠客，至于劍客，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樣的。”
陸尋擰緊酒壺蓋子，說道：
“劍客，又叫做劍俠客，游寰宇而觀天下，遇不平則出劍，以劍為心，斬落世間不平。相比于游俠，劍俠客重在劍，不是單純的爭勇斗狠，而是捋清世間的脈絡(luò)，這就是我們?nèi)寮宜f的正本清源?！?p> 陳風(fēng)若有所思，喃喃道：“那當(dāng)一名劍客，感覺也不錯?！?p> 陸尋再次遞過酒壺，說：“當(dāng)劍客，怎么能不喝酒呢？”
陳風(fēng)再次擺手謝絕。
“師兄，要是一個不喝酒的劍客，還能拿得起劍不？”
陸尋聞言，竟是一愣。
曾幾何時，自己年少遠(yuǎn)游至大夏時，也是鮮衣怒馬，持劍開路，那時候并不喜歡喝酒。再后來，不喝酒，就沒了提劍的心思。
“希望你可以吧?！?p> 陸尋收起酒壺，從腰間拔出佩劍。
“小師弟，看好了，出門在外，露宿野廟破屋，一定要提前布置好感應(yīng)陣法，免得一覺醒來真的就是這破廟里被人引渡了?！?p> 說著，陸尋舉目環(huán)顧四周，分出數(shù)道劍氣進行陣法布置，邊布置邊向陳風(fēng)講解感應(yīng)陣法的布置細(xì)節(jié)。
“這就算是完成了最基本的感應(yīng)陣法了，最后就是要引山水精魄至陣中，一會兒我們睡覺的時候，這些山水精魄就會幫著我們監(jiān)管四周，有不對勁事情發(fā)生就會提醒我們?！?p> 陳風(fēng)追問道：“師兄，這山水精魄真的是鬼怪嗎？”
陸尋一邊施展山水引，一邊說道：
“據(jù)說，山水精魄很早以前被供奉為山神水神，后來中洲碑林被金剛宗毀掉，在世間推行佛教，百姓就推倒了各地的山神水神祠廟，修了很多佛教寺廟，這些山神水神就被稱為山水精魄，被我輩修士拘作陣靈。你可以這么理解，山水精魄并不是實體，而是一種特殊的擁有一定思維，但思維不完整的靈氣體。之所以說他們思維不完整，是因為山水精魄，你只需要按照既定的方法就能招來最近的山水精魄，而他們也能夠按照你所設(shè)陣法發(fā)揮相對應(yīng)的作用，卻不會跑?！?p> 陸尋說著就招來最近的一只山水精魄，用靈識感性之下發(fā)現(xiàn)就是豆子一般大小的靈氣體，只是相較于一般靈氣更為凝實。
“也就是說，做陣法最難的就是學(xué)會這些繁雜的布置方法，然后用自身或者其他靈氣來供給山水精魄運轉(zhuǎn)就行，而招徠山水精魄，反而是最簡單的，也不需要去限制他們，因為他們根本不會跑?！?p> 陳風(fēng)點頭應(yīng)著，仔細(xì)記憶著陸尋的感應(yīng)陣法，并拿出一本竹簡記錄下了要點。
陸尋看著陳風(fēng)，滿意地說道：
“不錯，師傅說得對，行萬里路，勝于讀萬卷書，小師弟你知道學(xué)以致用，比那些整天只知道吵架的老學(xué)究好多了，他們就知道吵，不知道做?！?p> 陳風(fēng)記錄完操作細(xì)節(jié)后，又回憶了一遍，然后請教陸尋看看有無錯漏，等到陸尋確認(rèn)沒錯之后，陳風(fēng)才問道：
“師兄，如果山水精魄不跑，又聽話，那兩國交戰(zhàn)，豈不是統(tǒng)御山水精魄直接開打就行，很快就能一統(tǒng)六大洲？”
陸尋哈哈大笑，又拿出酒壺喝了一口，說道：
“你這個想法，有人實踐過。但是吧，山水精魄是不會自動脫離陣法，但是山水精魄從來不操縱攻擊類的陣法，所以沒辦法攻城掠地。另外，山水精魄只會待在有山有水之地，也不愿意移動，所以只能用來守正，無法用作出奇?！?p> “咦，那師兄，如果這里只有一個山水精魄，我在你旁邊再布置一個陣法，會不會把你陣法里的山水精魄招徠過來啊？”
陸尋略一思考，說道：
“這就不好說了，有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一個山頭同時有兩個宗門，新建立的宗門就把對方的山水精魄招過去了，交涉之后對方拒不散去陣法，然后兩個宗門就打起來了?！?p> 陳風(fēng)點頭說道：“那以后，我要是立陣，要小心看看周圍有沒有其他的陣法，萬一做飯?zhí)?，把別人家的小孩兒吸引過來，他家大人還叫不回去，這多尷尬?！?p> “哈哈哈哈哈，你這個說法倒是有趣。”
陸尋哈哈大笑，似乎記起兩人還沒吃飯，搜尋一番，用劍氣打落一只路過的野雞，扔給陳風(fēng)。
“喏，看看你做的飯，會不會香到吸引來別人家的小孩兒。做師弟的，這一路上就得負(fù)責(zé)生活做飯了，我先去瞇會兒?！?p> 一刻鐘后，陳風(fēng)撿了柴枝生起火來，陣陣香氣便飄散而出。
“哇噻，哥哥，你這烤雞好香啊，可以給我吃個雞腿嗎？”
陸尋聞言睜開眼，帶著笑意看陳風(fēng)會如何處置。
見黑漆漆的山林突然鉆出一個孤零零的小孩子，陳風(fēng)仔細(xì)打量起對方來。
眼前的小孩七八歲的樣子，十分清瘦，但是衣著整潔，連頭發(fā)都顯得十分規(guī)整，看著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更不像是曾在山林間穿梭。
這大晚上的，哪個大戶人家會允許小孩兒獨自在山林里亂竄？
同時，此人正好站在陣法的邊界處，不曾踏入一分。
于是，陳風(fēng)轉(zhuǎn)頭望向陸尋，見陸尋微微揚頭示意自己處理，陳風(fēng)說道：
“抱歉，烤雞只有兩只腿，我跟師兄各吃一吃，沒有多余的給你?！?p> 見陳風(fēng)拒絕了自己，小孩顯得有些失落，說道：
“哥哥，我好久沒吃飯了，餓得很，要不然這樣，你把那個發(fā)光的東西給我吃，怎么樣？”
說著，小孩指了指陣法中間的山水精魄。
此時，陸尋也不再觀看，而是冷哼一聲，閃爍至小孩旁邊，冷聲說道：
“山間妖邪，可知我?guī)煾得?？竟還敢在不足千里之地凝形?！?p> 小孩見狀仔細(xì)打量起兩人，及至看到陳風(fēng)所穿著的大館學(xué)生衣服樣式，驚恐之余就要逃跑。
陸尋踏出一步，一劍將其頭顱斬落，只見頭顱在地上翻滾幾圈，就化作了一陣黑煙散去。
“師兄，這什么東西？”
“山水間，除了有山水精魄，還有妖邪鬼魅，不過大夏境內(nèi)，因為有師傅在，這幾十年基本是見不著，凡是在某地待上一段時間的妖邪鬼魅，都會被師傅尋得氣機斬落?？赡苁悄愕目倦u確實太香了，這才把隔壁的小孩兒吸引過來了?！?p> 陸尋打趣說道。
經(jīng)過交談，陳風(fēng)才知道，師傅蕩魔一甲子，大夏王城千里內(nèi)幾乎見不到妖邪鬼魅。
那距離王城這么近的不出村里，金老頭可是整整待了十幾年，要么金老頭不是妖邪，要么金老頭就是比老師還要厲害的妖邪。
想著，陳風(fēng)朝著懷里的黑線看了看，然后又問道：
“那師兄，剛才這個小孩兒說要吃山水精魄，妖邪不是吃人的嗎？為什么要吃山水精魄？”
“妖邪鬼魅，以靈氣為食，凡人身上的靈氣，那么一丁點，一般妖邪鬼魅都懶得吃，或者直接一個村，一個鎮(zhèn)的吃。而修士靈氣充足，妖邪鬼魅更愿意下手。山水精魄本身沒有攻擊性，又是更為凝實的靈體，他們肯定更喜歡吃?！?p> 陳風(fēng)恍然大悟，說道：
“哦，原來，對他們來說，凡人就是米飯，一粒一粒吃確實沒勁，得一碗一碗的吃。山水精魄就相當(dāng)于是捏緊的飯團，我就相當(dāng)于是蔬菜瓜果，還帶點甜味，師兄你紫府境，就是雞肉鴨肉，那老師對他們來說，豈不是就是一頭流著油的大肥豬？”
陸尋噗的一聲吐出剛喝下去的酒，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小師弟，此言我定然會一字不漏的告知師傅，有趣，著實有趣?！?p> 陳風(fēng)嘿嘿一笑，將兩只雞腿都遞給陸尋。
“師兄，我剛才這個比喻不恰當(dāng)，就不用告知老師了吧？”
“嗯，這一路上的雞腿都?xì)w我。”
“沒問題師兄，雞腿鴨腿豬腿都?xì)w你?！?p> “噗?！眲偝陨弦豢诘年憣?，又浪費了。
兩人吃完飯，各自尋了地方躺下休息。
等到兩人熟睡之際，陳風(fēng)懷里的黑線輕輕游動，靠近山水精魄后，山水精魄輕輕一震。
夢中，陳風(fēng)似乎看到陣法中的山水精魄化作一名老者形態(tài)，向著自己鞠躬一拜。
“老夫，玉龍山神，謝道友解除禁錮。”
“你是這里的山神？那剛才的山水精魄呢？”
化為老者的山水精魄訕笑說道：
“道友，哪有什么山水精魄，不過是天道無情，以萬物為芻狗，使得山水蒙塵百年。愿道友盡快出劍，我等這次一定不會退縮，定在道友出劍之日做那劍前之卒，干死那狗天道。”
說罷，老者就變化為山水精魄的樣子，不過這個山水精魄看著不干凈了，里面有微不可查的一個小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