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龍玨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心里喜滋滋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
下意識向里面看去,卻發(fā)現(xiàn)并沒有人,他猛的坐了起來,韻兒呢?
“韻兒!韻兒……”
連鞋都來不及穿上,在鳳鳴殿里到處找她,見沒有她的身影,又打開門去。
看到宮女就問,卻沒一個人知道她的去處,龍玨頓時心慌了,她是不是又要離開,再也不回來了……
坐在屋頂的齊韻翻了個白眼,小聲吐槽道:“別叫了,耳朵都聾了?!?p> 聲音不大,剛好傳進了龍玨的耳朵里,他四處看了看,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于是飛身上了樹,才看到在屋頂的齊韻。
她穿著一身中衣,身影單薄,衣擺無風自動,齊韻正抬頭看著天,卻給龍玨一種隨時會飛走的感覺。
他下意識就要飛上屋頂,卻又想起了什么,轉身回了地上,跑進了殿中,拿著一件外袍才又蹦到屋頂上。
“韻兒,怎么不好好呆在房間里,卻跑到屋頂上來吹風?你現(xiàn)在情況特殊,還是要好好休息保重身體……”龍玨一邊啰嗦,一邊將外袍給齊韻披上,那嘮嘮叨叨的模樣,讓人恍惚。
恍惚間,齊韻透著這個人,又看到了另外一個人,或者說……另外一個他。
“韻兒,我們回房好不好?”龍玨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對齊韻太過緊張,以至于沒有發(fā)現(xiàn),盡管齊韻出來在屋頂吹了很久的風,臉色卻不似昨日那般蒼白,已經恢復了正常。
齊韻沒有說話。
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該不該問,說她膽怯也好懦弱也罷,可是不管怎么樣,她逃避的時間也夠久了。
齊韻始終在猶豫著。
坐在她身邊的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猶豫,也清楚她的顧慮,于是問道:“韻兒,你就不想問問……你的家人嗎?”
齊韻父親剛剛出征回來,她前幾天還偷偷出宮了一趟,自然知道家人無憂,但她也知道,坐在她身邊的人問的并不是這個。
想起前世的事兒,齊韻心中猛的一陣劇痛襲來,臉色卻是真的蒼白了起來。
前世在她心中,看得最重的便是家人。
母親父親還有兄長,他們都是齊韻至親至愛之人,也是她想一生守護的人。
可是……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在兩人經歷了那么多,齊韻好不容易把他也當成家人的時候,這個家人卻要傷害她別的家人。
當初得到消息,有人狀告齊家通敵叛國、擁兵自重、意欲謀反,還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了許多證據,朝野震驚。
齊韻自然明白,父親從未在乎過什么權力,父親和她一樣,最在意不過是家人。他一直不肯辭官,不過是怕齊家在朝中無人,怕她在后宮會受欺負。
其實她也知道那個人對齊家一直都很忌憚,可是齊家行事向來公道,不刻意攬權奪勢,不拉幫結派,父親也不過是抓住了他手中本就有的權力,只為給女兒留下幾分保障。
可就是這樣,依舊有人嫉妒,有人誣告,齊韻沒有見過那些證據,但她可以肯定那些證據都是捏造出來的。
可是這件事轟動朝野,就連后宮之中也是人盡皆知。
還沒有詳查證據的真?zhèn)?,朝堂上的風向便一邊倒,輿論鋪天蓋地席卷而來,人人都道齊家權勢滔天,被皇上清理是遲早的事,可齊韻不信。
雖然她也勸過父親,自己在后宮中很好,憑借自己的武藝也沒誰敢欺負她,父親只管放權或者干脆辭官,帶著母親云游天下。
可是父親有時候固執(zhí)得緊,就連她的話也不聽,所以齊韻只能寄希望于他。
他是個明君,一心為國為民,希望百姓安居樂業(yè),國富民強。
齊韻知道,他不是那種多疑忌憚權臣之人,只要父親忠于朝廷,行事不過分,便不會有事。
可是她不知道,當有足夠多的證據,可以扳倒自己心中忌憚的朝臣時,他是否會顧及父親、顧及她。
事發(fā)之后,齊韻當即就去了乾元宮,想要面見皇上,卻被拒之門外。
后宮里流言蜚語漫天,卻沒有一字一句進了齊韻的心中,她不在乎這天下怎么看,只想知道那個人會怎么選擇。
其實她心里也是有猜測的,她信她愛的人。那個人不是小肚雞腸之輩,那個人心中自有乾坤,那個人……一定會公正的處理。
結果沒過幾日,便傳來消息,齊家通敵叛國罪證確鑿,不日斬首。
齊韻沒有想到等來的是這個結果。
她又沖去了乾元宮,卻依舊被拒之門外,她也想過沖出皇宮,去牢中看看家人,甚至劫獄,從此逃向江湖,亡命天涯。
齊韻不確定以自己的武藝能不能做到,甚至心中隱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兒。
就算自己沒有被封印修為,就算她在城中沒有可以匹敵的人,就算她真的去劫獄了……
可是父親也不會同意,像父親那種頂天立地的人,寧愿站著死,也不愿意茍且偷生。
可是盡管知道,她也還是想是拼了命的試一次,想要沖破封印,結果也只是徒勞,還被封印反噬,傷了心肺,父親不愿茍且偷生,她也不是那種茍活于世之人。
于是一把匕首,她自盡于鳳鳴殿。
她當初因為一張圣旨入宮,從此與家人兩隔。明明在同一座城里,相見的次數卻寥寥無幾,齊韻時常在想,若是沒有入宮,她現(xiàn)在會如何?
現(xiàn)在她沒有機會想了,她就要去黃泉之下,她會在那兒等著家人,然后一家團聚,再不分開。
最后的結果是她沒有等到家人,甚至沒有去黃泉,就被師傅送回少年之時,她甚至沒來得及見父母最后一面,沒來得及問他們怪不怪她……
“家人?”齊韻苦笑,神情愈發(fā)冰冷:“問你如何將他們斬首的嗎?”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一劍殺了眼前這個人。
可是她不能,她生于武將世家,雖未投身軍伍之中,卻自幼被教導要忠君愛國,這人是君,他的一舉一動都關乎天下萬民。
所以齊韻能做的只有疏遠,離得遠遠的,只要護好家人就可以了。
可是這人為什么還要來招惹她?
“韻兒,我沒有……齊家并未被斬首……”龍玨雙手捏著齊韻的肩膀,強迫她偏轉身子看向他:“韻兒,齊將軍只是辭官,齊家沒人出事,這一切都只是……”
“夠了!”齊韻突然打斷:“如今這天下,知道的只有你我二人,我早已故去,事實真相還不是任由你編!”
兩人就這么僵持著,看著對方的眼中,都醞釀著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