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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要金屋藏妃

第16章 根本

皇上要金屋藏妃 九丹心 4100 2018-10-20 05:15:00

  這才是我最根本的目的,看上去已經(jīng)達到了。

  “只是臣侄不知該如何從協(xié)理政務(wù)。”

  恭親王先是被謹親王剪除羽翼,后又被博陵帝調(diào)入禁宮,已遠離議政王大臣會議,明擺著被架空實權(quán),如今這御前輔政之職,的確令人無所適從,我正欲看戲般冷眼旁觀,卻聞得博陵帝溫和一笑:“上官會幫著你?!?p>  我一怔,心下惶惶,好不容易才能夠卸下官職,如今可好,竟與這恭親王攪和到一處,如此一來豈不是功虧一簣?

  彼時,我只能微微挺直了腰身,躍過博陵帝削瘦的肩頭偷眼望向恭親王,他雖自持,滿眼盡是宿日倨傲的神態(tài),可聽得博帝如此安排,銳利的目光也極快閃過疑惑。

  他心中應(yīng)如我所想,很是不屑,也很無奈……

  思及此,不由無聲無息地笑,我雖身陷囹圄,這恭親王非但不曾撈到半分好處,也如我所預(yù)期那般,他是靠著父輩的蔭庇,根本就無真憑本事。

  似心有所感,他忽然仰面望了過來,四目相對,撞個正著,我有些狼狽,于倉促間移開視線,卻聽得他恭聲道:“一切但憑皇上作主?!?p>  他這是什么意思?

  竟應(yīng)得如此爽快?。。?p>  恭親王的干脆令越發(fā)令我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懸著,此時博陵帝也一刻都不消停,他命我起身下榻,跪在恭親王的身后,然后以至高無尚的口吻頒旨:“上官,你要像輔佐朕一般盡心竭力襄助恭親王?!?p>  我只得再次換下女裝,穿上圓領(lǐng)朝服行走于紫垣宮,仍是行走御前的上官大人,身份從來不曾改變。唯一不同的是博陵帝命人將折子遷出寢殿,置于紫垣宮圍房的偏殿。

  偏殿的暖閣內(nèi)以珠簾隔斷,恭親王身份尊貴,于簾內(nèi)大案設(shè)了上座,而我,身份卑微,便在簾外置了張小方桌,每每由太監(jiān)將折子捧了進來,先由我栽了細紙,以蠅頭小楷一份份起草朱批的意見,整理妥當(dāng)后再由太監(jiān)遞入簾中,請恭親王惠閱。

  恭親王每每也細細的看,卻從不曾發(fā)表任何意見,末了,以一句呈皇上請示下,故輔政一職實為形同虛設(shè)……一時片刻,倒也相安無事,于夾縫中,我又有了得以殘喘的機會,只是對恭親王厭惡依舊。

  尤其是宮人添茶續(xù)水那刻,殿中總是異常的安靜,靜到我二人隔著珠簾相對,能彼此聞得輕淺的呼息,每每如是,我只能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正襟危坐,比在博陵帝跟前更累更疲憊。

  如此還不算完,入夜時分,紫垣宮大總管福寶康會準時來偏殿接我,命我梳妝打扮,我又是另一幅嫵媚妖嬈的形容,從他的眼前穿堂而過前往寢殿伺候博陵帝。

  我不知道恭親王該是在背后如何恥笑我,可我能夠感受到他鄙夷的目光是那樣的不屑,尤其是今日上元佳節(jié),福寶康一再交待要我打扮得精致一點,說皇上最喜歡我穿那件玉色的夾衣,當(dāng)著恭親王,他毫無避忌,臉上盡是曖昧露骨的笑。

  恭親王面色雖是如常,卻不時點頭,一幅深以為然的神情……徹底激怒了我。

  “殿下未曾得見奴婢著玉色夾衣,何必深以為然?莫非殿下在意奴婢的一舉一動,連帶衣裳手飾皆銘記于心?”若他答應(yīng),必落得覬覦帝妾美色的嫌疑,若他不曾答應(yīng),從此以后斷然不敢輕易小覷我,盡看我的笑話。

  我料定他不會作答,他果然也不曾作答,以示倨傲的姿態(tài),可就在我離開了那刻,當(dāng)著福寶康的面,他竟意外叫地住了我:“孤卻不曾在意上官大人的一舉一動,只是聽說皇上寄情于云妃,而云妃素喜玉色的綾羅綢緞,玉色的堆紗服飾,大人與云妃本就是姐妹,著了皇上心頭所愛,討皇上喜歡,撫慰圣心,可謂是社稷之福?!?p>  “可不是社稷之福么?若非是社稷之福,何以得殿下這般英明神武入宮輔政?”他在笑,未及笑完,笑容已僵在面上,我原緊繃著臉,看得他怒氣漸生的臉,終于露出和緩之色。

  五十步笑百步這樣的事,他既說得出,我就更做得出。

  說到底我只是一個籍沒入宮的罪臣之女,從來就沒什么自尊驕傲,早就習(xí)慣了為生存而卑微,可他,卻出身于天潢貴胄,自幼習(xí)慣了眾星捧月。

  如今襲了爵位,處處掣肘不算,還被拘在宮中無所事事,若說凄慘,只怕真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的人不敢說出這番話,如今我堂而皇之的說出來,看他還掛不掛得住這張尊貴體面的臉!

  “孤是否英明神武,皇上自有圣裁,不過孤入宮以來的確承蒙上官大人襄助,時逢上元佳節(jié),許孤敬上官大人一杯,一愿大人前程似錦,二愿大人得到皇上更多的寵愛。”

  溫過的酒,很烈,由口中滑入,就像火苗子舔舐著我的五臟六腑,任誰皆看出我與恭親王不睦,兩人憑生了許多嫌隙,后來博陵帝亦問起此事:“聽說上元那日,你與恭親王起了爭執(zhí)?!?p>  “奴婢豈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博陵帝握住我柔和的下頜,口中雖是嗔怪,可我聽得出他的語調(diào)較于平素緩和了許多,我便緘了口,一臉沉默的低垂了目光。

  彼時,夜已經(jīng)深了,下了連日的雪也漸漸稀疏,隔著糊了棉紙的支窗,隱約有洞簫的聲音傳來,很是婉轉(zhuǎn)悠長,凝神細聽,吹的是賀鑄的一套詞:

  波影翻簾,淚痕凝蠟青山館。故人千里念佳期,襟佩如相款。惆悵更長夢短,但衾枕,余芬剩暖。半窗斜月,照人腸斷,啼烏不管。

  “是誰在外頭吹《小重山》?”我有些恍惚,只覺這簫極其熟悉,應(yīng)是不止一次聽到,才啟了朱唇。

  “皇上,請問奴婢做錯了什么?難道奴婢伺候皇上也是錯么?”

  “滾、你給朕滾出去,沒朕的旨意不許踏入紫垣宮半步?!?p>  他越是惱,我越是故作驚惶纏著他,他便益發(fā)厭惡我……我果然是了解他的,甚至比堂姐更了解他,目下無塵,清高如許的博陵帝容得下容貌酷肖堂姐的我,卻容不下心性卻與堂姐相左的我。

  在他看來,我的獻媚邀寵分明是褻瀆了堂姐,褻瀆了她的冰清玉潔。

  我?guī)资潜煌妻悔s出了他的寢殿,淡薄的月光如水一般灑在銀白的雪地上,倒映出我細長的身影,此時,我衣衫不整,一陣寒風(fēng)吹來,凍得我牙關(guān)緊閉,渾身直顫,可我在心里卻是歡天喜地一般瘋狂的叫囂著。

  我又一次傷到了他,傷到了這個脆弱不堪的帝王,從前他欠我的,總算是一報還一報,都扯平了。

  因我衣衫不整,又不許回紫垣宮,出了兩儀門,我一時無處可去,只能瑟縮著,沿著朱漆的宮墻順著落滿厚厚積雪的宮道,漫無目的行走在宮中的永巷。

  夜已經(jīng)深了,各宮早已下了匙,照這情形,博陵帝發(fā)了狠,大約是想凍死我,或者等著我回去苦苦哀求,求他給我一襲溫暖的衣,給我一襲遮風(fēng)擋雪的天地。

  但我不能如了他的意,早在我想拒絕那刻,就不可能回頭。于是,我咬著牙,深一腳,淺一腳,忍耐著,堅持著,宮這樣大,總是有一處能夠容納我的地方。

  可每走一步,我又是前所未有的感到絕望,又是誰能夠冒天下之大不韙雪中送炭呢?

  不會有人來幫我,我越走腳步放得越慢,極凍的寒氣從我的腳心下全身漫延,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當(dāng)我支持不住,倒在雪地哆嗦那刻,忽有一線暈黃的光線襲來,卻是一前一后兩個人,一個人提著燈,一個人打著傘,開了半扇門,我便掙扎著,喑啞的哀求道:“可否容我避一避?!?p>  待我看清來人冷俊的面容,抽了口氣涼氣,竟是恭親王,他在距離我三步的地方,原以為他臉上會掛著完勝般倨傲的笑,結(jié)果他卻解下厚重的披風(fēng)遞給隨從,便一語不發(fā)的離開。

  后來他的隨從將這件披風(fēng)攏在我的身上,扶著我走入了這座空曠而又溫暖的殿閣。

  是以,我方憶起,自博陵帝召恭親王入宮輔政以后,恭親王實則變相被軟禁在宮中,若非博陵帝傳旨他不得擅自離宮……只是未曾想到,我百般無奈竟投到他的門下,而他,竟也不計前嫌收留了我。

  雖不至于改變之前對他的印象,但在這一刻,我卻告訴自己,今時今日不會白領(lǐng)他的情,來日必還了他,我這樣想,有些恍惚,聽得雞人報曉,困意襲來。

  因是博陵帝攆了我出去,不許我踏入紫垣宮半步,才一沾枕頭,就睡了個昏天黑地。自那次失憶后,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如此深度的入睡過,即使是在夢中,我只覺倘或就此死去,永不醒來,似乎也不錯。

  總算是求得好死,可不知為何,在渾渾噩噩間,總是有一團模糊的身影,朦朦朧朧的在我的眼前晃蕩。

  我嘗試著喊一嗓子喚住那人,他卻越走越遠,我也不知道何來的力氣,抑或是那樣倔強著,在夢里緊緊跟隨,每邁出一步,眼前的景色步移景異常,一時巴山夜雨,一時朗月清風(fēng)。

  也不知道走多久,他終于在一幅煙紫的墻下停住腳步,終于看清他是一個男子,有著挺拔的身量,就像懸崖邊上倒生的一棵,傲然屹立。

  他扣了扣銅環(huán)緊鎖的門,門中微露,探出一線淡青色的身影,以及烏油油的頭發(fā)上,簪著的一只玉刻花鈿泛著溫潤流轉(zhuǎn)的光華,不必再顧,亦知他這樣急,只為了院中這位深鎖的女子。

  但他是誰呢?那女子是誰呢?

  我很好奇,就這樣踮著腳,好一陣張望,奈何那二人太過情深,就這么熱烈的相擁著,他偉岸的身影,完全擋住了嬌柔的她。

  難言的幸福,就這么無聲無息的漫延,我甚至起了一種被擁抱的人就是我……關(guān)于的幸福錯覺,也許,我是太過于孤獨,也太過于寂寞,現(xiàn)實中得不到的,只能在夢恣意的渴求。

  我是多么渴望這樣一個溫暖的懷抱??!

  “上官大人,醒醒,您醒醒?!?p>  “唔!”只是剎那,一道尖細的聲音又將我生生拽回了現(xiàn)實,無奈的睜開眼,映入眼簾是恭親王的隨從,閹官楊太監(jiān),他擰了張溫?zé)岬氖纸磉f我:“你不能再睡下去了,整整三天三夜,再睡就糊涂了。”

  “難得糊涂,”我擦了臉,擠出抹生硬的笑,心中只道,也是好夢只能留人睡,總該是到了夢醒時分,楊太監(jiān)伺候我梳洗后,又捧上一食盒膳食,悉心道:“您且先用膳,已經(jīng)通知了您的婢女,晚些她就會來服侍您?!?p>  我點了點頭,才要移過炕桌,一方掌心大小的垂珠玉佩卻從枕畔劃落,我心下詫異,才揀了起來正欲看個究竟,楊太監(jiān)卻一把奪了過來,道:“這東西不是上官大人的,容奴才完璧歸照?!?p>  “聽你這口氣,也不像是你的。”

  “的確不是奴才的。”

  楊太監(jiān)從袖中取了手帕,將玉佩仔細包好,塞入貼身的荷包,大約是他,若我猜得不錯,這玉佩應(yīng)該是恭親王隨身所配之物,真想不到他竟會前來探望我。

  “那時大人正做夢,斜喇里抓住我家殿下,想是在糾纏那刻無意間扯下……”他話還未說完,我只覺面上一陣滾燙,應(yīng)該是在我做夢那刻,那時我貪戀夢中人溫暖的懷抱。

  被緊擁的感覺,原來是我纏上了恭親王……該死,我越是這樣想,一張蓮臉紅透了,連耳根都覺滾燙,只能搭訕著開了食盒,借用膳掩飾眼前的窘迫。

  楊太監(jiān)是個年長心細之人,見我默不作聲,便一笑收住只說去伺候他家主子,請我見諒,目送著他遠去的身影,有些感念,這宮里難得還會有人顧及我的感受,就算他與我一般只是卑賤的下人,心中卻也覺得溫暖。

  可從此以后,我該如何面對恭親王?

  越想越覺無顏以對,只好厚著臉皮,龜縮在這間小小的屋子,一日三餐皆由如意送進來,一恍五日過去,我終是捱不住,提議出去走走,如意便撐了油紙傘,陪我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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