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shí)夜色已深,尹無闕睡意全無,同陸靈芝幾人繼續(xù)喝酒聊天。忽然見到由美子坐在一旁,因?yàn)楹染频木壒?,此時(shí)雙頰殷紅,擔(dān)心她不勝酒力,忙道:“你也喝了不少了,休息去吧。”
由美子看了看尹無闕,笑了起來,“今日我生平未有之快也?!痹捯徽f完,身子一晃,撲倒在地。
陸靈芝和尹無闕見她嬌憨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轉(zhuǎn)身叫過幾個(gè)女教眾,扶著由美子進(jìn)了破廟安置。陸靈芝看著由美子蹣跚步履,笑道:“這姑娘,倒是讀了不少你們漢人的詩書文章,可說起漢話來,還不如我們苗人呢?!?p> 幾人繼續(xù)喝酒,這時(shí)候突然聽到一人叫道:“哈哈,好兄弟,可教我找著你了。”話音才落,就見到一人從陰影出跳了出來,正是王祖鋆。手里抓著的,還是那只肥肥的八哥。
尹無闕見狀,忙道:“你不是已經(jīng)去洛陽了嗎?”
王祖鋆搖了搖頭,看到祝靈芝,哈哈一笑:“好兄弟,你可真是跟臭丫頭們有緣啊?!睌?shù)到這里,看到篝火旁還有剩下的肉,也不客氣,走過去就撕下一片來,一邊吃,一邊又道:“好兄弟,那個(gè)臭丫頭被人抓走了?!?p> 尹無闕心想在王祖鋆眼中,天下的女子都是臭婆娘,又如何分辨他說的究竟是誰?尹無闕忙問道:“你是說誰?”
王祖鋆吃了口肉,叫道:“還能有誰,就是黃梅雨那個(gè)臭丫頭唄?!币贿呎f著,又拿起一塊肉來,撕細(xì)了,給八哥喂食。
尹無闕道:“什么時(shí)候的事情?”
王祖鋆道:“昨天午后,我們分別之后,忽然在路旁見到臭婆娘的鞭子。王淩那個(gè)臭小子就說臭丫頭被人抓了,就趕忙找人。找了大半天,沒有找到人,我就借口拉屎,跑了出來。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你?!?p> 尹無闕一愣,鞭子是黃梅雨的兵刃,這東西不可能平白無故的丟在地上,看樣子,怕是黃梅雨真的被人抓走了。聽到黃梅雨被轉(zhuǎn)去,不由心中著急,又連忙詢問事情的經(jīng)過來。廢了好半天的勁,他這才弄明白了情況,因?yàn)閷ふ尹S梅雨的緣故,楊少杰等人也顧不上前往洛陽了,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折回襄陽了。
只是他提到幾個(gè)女子名字的時(shí)候,總少不了以丫頭或者臭丫頭代稱,陸靈芝道:“你剛才是不是也說我是臭丫頭?”
王祖鋆道:“沒有?!?p> 祝靈芝道:“你還抵賴。哼,這肉是我叫人烤的,不給你吃?!闭f完,手掌伸出,就要奪過王祖鋆手中的肉。王祖鋆見狀,口中叫道:“沒有,就是沒有?!闭f話間,身子扭動(dòng),想要躲過陸靈芝的手。
陸靈芝的功夫本就比王祖鋆高,見到王祖鋆想躲,忙施展“空手奪白刃”的手法,空手奪肉了。王祖鋆見狀,忙道:“別,別。認(rèn)輸了還不行。我不叫你臭丫頭了,總行了吧。”
這時(shí)候尹無闕突然站了起來,陸靈芝將手中的肉還給王祖鋆,同時(shí)問道:“你要去哪兒?”
尹無闕道:“只怕這事同我有干系,我去找黃姑娘去。”
王祖鋆接過了肉,道:“你該不會(huì)真的關(guān)心那個(gè)臭丫頭吧。嘖嘖,脾氣那么臭,有什么好的?”
陸靈芝也勸道:“這么晚了,上哪兒找人去?晚上還是歇息一會(huì)兒吧,等明天天明了,我也叫人幫你去找?!?p> 尹無闕想了想,道:“那就謝過陸教主了?!?p> 如此一來,幾人再無興致,各自找了個(gè)地方歇息。
第二天一早,尹無闕帶著由美子同王祖鋆,匆匆告辭,就朝著襄陽城而去。
王祖鋆見狀,連忙撇嘴,“不去,不去。我才不要和王淩他們玩呢?!?p> 尹無闕道:“你不去,那我就不管你了?!?p> 王祖鋆一聽這個(gè),急忙道:“不行,不行,我和你一起?!?p> 由美子見他的樣子,不由嘻嘻一笑。這么一來,又惹得王祖鋆發(fā)了脾氣,大叫:“臭丫頭,我才不和你玩呢。”當(dāng)即就賭氣起來,死活不愿意走。尹無闕見狀,也不理會(huì),帶著由美子抬腿就走。
走出沒多久,就聽到身后王祖鋆的聲音傳來,“好兄弟,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王祖鋆一路小跑跟了上來,卻依舊不解氣的樣子,瞪著由美子:“哼,不跟你玩?!?p> 等到幾人快到襄陽城外的時(shí)候,突然看到路邊停著一輛牛車,王祖鋆倒是眼尖,哈的一聲笑了出來,“原來是那個(gè)假和尚?!?p> 尹無闕定睛看去,原來仰臥在車上的是嵇慕阮,此時(shí)正鼾聲如雷。尹無闕想起當(dāng)日初見他時(shí)的樣子,馬上明白王祖鋆稱呼他為假和尚的緣故,不覺莞爾。不過又想到自己的命是平安師太救下了,頓時(shí)心中又覺慚愧。
他連忙上前,這時(shí)候終于看清,嵇慕阮仰面而臥,披頭散發(fā),一臉的憔悴。再看他身上,這時(shí)候已經(jīng)沾滿了露水,腳旁還有幾個(gè)空的酒壇。看樣子,他竟是喝得酩酊大醉,又在外面露宿了一宿。
尹無闕心想,名士風(fēng)流,多放浪形骸,似這般行為古怪,倒也正常。
尹無闕叫了兩聲“嵇兄”,可嵇慕阮沉酣之下,竟然毫無知覺。尹無闕又搖動(dòng)了幾下他的身子,這才叫醒了嵇慕阮。
嵇慕阮見到身前幾人,木木愣愣的,像是沒有緩過勁兒來。
尹無闕道:“嵇兄,你沒事吧?!?p> 話音才落,嵇慕阮突然嚎啕大哭起來。這一下,倒是出乎幾人意料。尹無闕雖然不知道他為何大哭,但是明白這是名士做派,就也不以為意。可王祖鋆卻不明所以,“喂,小娃娃睡覺被吵醒了才哭呢。你這么大人,哭什么哭,羞不羞啊?!?p> 由美子也忍不住,問尹無闕道:“何以如此?”
尹無闕搖了搖頭,剛要開口詢問,就聽到嵇慕阮邊哭邊嚎:“滿腔情愫,一朝化為烏有,一番情思,而今誰人訴說?你道色空相空心也空,好身兒賦予空空,又怎知我情癡意更癡,畸零兒唯有畸零。說什么將同心結(jié),說什么把白首相寄,到頭來又說一切皆空,只留下我心兒痛,聲兒窘。一似那鴛鴦兒失了伴,孤雁悲鳴天中……”
尹無闕一聽,大概就明白了,想必是因?yàn)榛勰芏萑肟臻T的緣故。此人性情中人,不但是用情很深,更是毫無顧忌。
王祖鋆卻不明所以,看著嵇慕阮,道:“他怎么哭的這么傷心?家里死了人么?哎呀,該不會(huì)是小尼姑死了吧。”
話音才落,嵇慕阮像是發(fā)瘋了一般,從車上跳了起來,一把扯住王祖鋆的衣衫,口中吼叫著:“沒死,沒死,慧能兒沒死……”
他口中兀自叫個(gè)不停,王祖鋆不住的拍打著他的手,“發(fā)什么瘋啊,放開我,放開我?!?p> 尹無闕見狀,正要上前勸阻,忽然就看到嵇慕阮好似被人抽去了力氣一般,松開王祖鋆,一屁股坐在牛車上。車上的幾個(gè)酒壇被他這么一震,骨碌著從車上掉了下來,落在地上,摔碎了幾個(gè)。
尹無闕見狀,又問:“嵇兄,沒事吧?!?p> 嵇慕阮搖了搖頭。
尹無闕見他搖頭,只道他恢復(fù)了神智,正準(zhǔn)備開口寬慰幾句,卻突然聽到嵇慕阮哈哈大笑了,“死了,對,死了,哈哈,哈,死了……”他又笑又叫的,忽然拿起鞭子,抽打在牛背上。那牛吃痛,拔腿就跑。嵇慕阮還是瘋瘋癲癲了,鞭子甩個(gè)不停,眨眼間就跑的遠(yuǎn)了。
尹無闕見他的樣子,心里嘆了口氣。這時(shí)候突然又想起平安師太臨終的遺言,師太修行多年,臨終之際,不也沒有忘記謝子安么?
緣分的事情,還真是難以捉摸。
幾人再次啟程,剛到城里,就看到對面而來的楊少杰。
楊少杰見到是他,道:“謝天謝地,尹大哥,總算找著你了?!?p> 尹無闕問明了情況。原來,王淩昨日找了一天,沒有找到黃梅雨的蹤跡,無奈之際,就決定請襄陽城里的武林中人幫忙尋找。以他們王家的地位,讓他們幫忙尋找,倒也不是難事。楊少杰此時(shí)出城,原本是要去城外“形意拳”的李老爺子出投書求援。
正說話之間,尹無闕突然聽到身后一人驚喜叫道:“大哥?!?p> 尹無闕回頭一看,正是楊蓉,這是正一臉驚喜的看著自己。
楊少杰見他出來了,忙道:“蓉兒,你來干什么?不是叫你在客棧等著的嗎?”
楊蓉道:“不是,剛才有人送來了一封信,叫我轉(zhuǎn)交給大哥。我心中奇怪,我哪兒有尹大哥的消息,沒想到一出門就遇到了大哥。”說完,他遞過一封信來。
尹無闕接過信一看,信上字跡娟秀,內(nèi)容是黃梅雨被抓,但是此時(shí)卻無性命之憂,而且,寫信之人還保證一定會(huì)保護(hù)黃梅雨的安全。至于對方為何要抓黃梅雨,不過是想留個(gè)后招,將來爭奪寶藏之時(shí),作為要挾。除此之外,便是告誡尹無闕少喝酒,不要因?yàn)楹染贫`了大事。末尾處,也有落款,署名就是宮婉兒。
尹無闕看吧,心中苦笑,自己的一切,都被宮婉兒掌握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