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來了,風吹落葉,滿目蕭條。他把窗簾拉上,醫(yī)院里處處是消毒水的味道。北方的秋天已經有了冬天寒冷的味道。
“朔兒,我們去美國吧!也許還有救?!崩戏蛉俗谒赃叄ブ氖?,勸他。
“不去?!彼榛亓耸?,繼續(xù)呆呆地看著窗外。
“你為什么不去?你還這么年輕,你還不到40歲??!你是想死嗎?還是你想逼死我。我幼年死了母親,年紀輕輕的又死了丈夫,你現(xiàn)在想讓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是嗎?你還不如直接殺了我來的痛快點?!蹦赣H勸了好久,又是讓梅姨又是讓弟弟勸他,一直沒有效果。母親耐心耗盡又開始哭喊。
他依舊無動于衷,往后一倒,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眼不見為凈。
老夫人不依不饒的把他從床上拉起來:“你給我起來,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半死不活的,一點都沒有作為楊家長子的樣子。去美國還有幾率能活下來,就算再小也有機會的,你知不知道?你給我起來,起來!”
他沒有力氣掙脫母親,就任由母親拉著他晃,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老夫人看著兒子這幅樣子,覺得心力交瘁,慢慢的放開手任由兒子倒在床上。她氣急了,坐在地上不停地嚎哭。梅姨站在門外,不敢進屋。老夫人從嚎哭一點點的變成默默地流淚。
“媽,我不想治了,我不想再去折騰去賭那百分之一點幾。你讓我自己過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吧!”他躺在床上,輕輕的說道。
“你在說什么屁話?我還沒有讓你過你想過的日子嗎?”老夫人吼破了聲:“這幾年,我有打擾過你嗎?你隨心所欲的春節(jié)都不回家見我一面。我還沒有讓你過得隨心所欲嗎?”老夫人說完,抹了一下眼淚,隨后繼續(xù)訴苦:“你知不知道,你甩手就走,你兄弟是怎么被人刁難的?他一個畢業(yè)沒幾年的藝術生,他連什么是做生意都不清楚,你就走了,把這一個整個楊家,大大小小十幾家公司,整個擔子都甩在你弟弟身上了。你可以去玩,你可以去玩5年10年,你想玩多長時間你都可以去玩!我保證我不催你,但最后你得回來。你是楊家的長子,楊家的旗無論如何最后都得你來抗。”
“媽,同是你的兒子,文暉為什么就不能抗楊家的旗?”
“他還小??!他才離開大學多久?而且他本意就不在經商啊!”老夫人的話沒說完,就被他給吼斷:“我連大學都沒上過!媽,我本意也不想經商,我當初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難道不是你撕的嗎?他一個人扛不動?”他氣笑了:“我一個人獨自扛著它走了十多年!你從他上初中,噢不對,上初中前,你就把這個擔子全扔給我了!一心一意的培養(yǎng)你得寶貝暉兒”他的胸膛不斷地起伏,眼睛猩紅:“我呢?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步步小心的走到今天這個位置。那次我為什么會出外差,為什么會拋下她走了。因為他上完大學后,找不到工作。手里也沒有股份,你想讓他在公司做一個大事當投名狀,好能名正言順的把他安排進公司,把我手里的股份均攤給他?!?p> “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讓你兄弟去幫你分擔。”
“分擔?!”他笑了,眼淚在他眼眶里泛著光“你是怕我一家獨大吧!怕我不給你養(yǎng)老吧!為什么你以前從來沒有打算把文暉送進公司?天天喊著讓他去追求夢想。當我手里的股份比你多了,文暉就進公司了。文暉就突然沒有保障了?你愛過我嗎?當我是你兒子過嗎?”
“你怎么不是我兒子?我當然愛你?。 薄澳憧次?,都病糊涂了!我應該問你,我和文暉與錢和權相比,你更愛誰?”“我當然是愛你們的。”
“你撒謊,你不愛我,也不愛文暉,如果你愛他,就不會不會逼他去分公司,明明知道他什么都不懂,還給他這么大個項目,最后他差點被關進去。你愛我?如果你愛我你就不會把我逼成這樣,明明可以的,我的妻子和孩子都能活下來的!”
“你這是還在怨我是嗎?”老夫人的手握成了拳頭:“我當初生你,差點死到手術臺上,我把你從這么大一點點養(yǎng)到成年,你為了一個女人一直怨恨著我到現(xiàn)在是嗎?我想讓她死嗎?我想讓她死嗎?我也不想讓她死,可是她家逼死了你爸。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他們當初把我們逼成什么樣子?把我們孤兒寡母的逼的走投無路。要不是你姥爺收留,你現(xiàn)在還能在這里住著vip病房,數(shù)落我的不是?”
“她和葛家根本就沒有關系,她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她連她父母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
“可她身上流著葛家的血?。。?!”
“她肚子里還懷著我的孩子呢!??!”
“我問你最后一件事?”他的嘴唇不停地顫抖:“當初她開始查這件事兒時候?你有沒有透露過消息給她朋友?”
“我沒有?!?p> 他看著母親,兩個眼睛里含滿淚水,他笑了,眼淚流了下來:“你還在騙我,你還在騙我?!彼p聲說:“我什么都可以給你,股份,公司,港口,船隊。我什么都可以給你。我也不怨你,我怨我自己。哈哈哈,怨我自己沒用,護不住我的妻子孩子?!?p> “朔兒,不怨你的,不怨你的”老夫人看見兒子臉上的決絕,一下慌了起來站起身,上前兩步,想要扶住臉色蒼白的兒子:“朔兒,媽求你了,就去治病吧!就算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被仇恨蒙住了眼睛,都怨我。媽求你了,去治病吧!好嗎?”
他搖了搖頭:“不去?!?p> 小城早就變了,它從三條街道發(fā)展成了四個城區(qū)的城市。向日葵作為那里的主要農作物向外出售。這座小城里的老人也早已走了大半,蛋糕店和點心店也有了很多家。大型商城也一個又一個的建立起來,小城里的人的吃穿用度也早已不再只有以前的小菜和粗糧。時間在向前走著。這個小城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小城了。城里的人知道了白頭發(fā)的不一定是怪物或是得了絕癥,也有可能是染得。
山城不再是山城了。
他一直不肯治病,楊家老太太也不想讓兒子到處亂跑了,把兒子帶回了海城。從機場看見了好幾年沒見的弟弟。弟弟變了,他現(xiàn)在的氣質和從容讓他驚訝,也欣喜。他有了自己的團隊,公司被他經營的井井有條。
“哥”弟弟走到他身邊,還是和以前一樣,給他端茶倒水,鞍前馬后,一副狗腿樣子。他們回了老宅,見過了幾年沒有見的楊家的長輩和親戚。閑談了一會,就回房間休息了。
他看著窗外,窗外的燈光發(fā)出刺眼的白光。往遠處看,海面黑漆漆的一片。發(fā)了一會呆,弟弟敲門進來了。弟弟嘿嘿笑著,一副憨憨的樣子:“哥,你可終于回來了,你知道嗎?..............”弟弟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好久沒見到哥哥,他有很多事情想和哥說。從小母親就忙,大多時間都是哥哥照顧他,教他吃飯,說話,走路的。他只是靜靜地聽著,時不時的插上一句話。
“對了,哥,嫂子”弟弟想說什么,又怕惹他生氣,停下來看他表情,見他不太在意就繼續(xù)說:“你把嫂子帶走了?”
“是”
“你把她埋了嗎?”弟弟小心翼翼的問。
他沉默了一會“埋了?!?p> “埋在哪里了?”
沉默。
“你還會走嗎?如果你的病好了?”“我也說不準,不過也許不會再走了吧!”
兄弟兩個人又閑聊了一會,就各自散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