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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魚時的白日夢

燈昏月明

摸魚時的白日夢 江紫漣 3390 2022-02-23 21:30:31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

  ——————折桂令·春情

  相思到極致,是什么呢?

  他看著哥哥。

  哥哥每天都窩在樓上的房間里睡覺,有時會連著睡兩天,不吃任何東西,也不喝水。他想把他帶出去,去透透氣,去看看別的景色,去認(rèn)識新的人。

  這棟房子每一個角落都是她的影子,都有他們的回憶。以前這里是他的城堡,現(xiàn)在是他的監(jiān)獄,不變的是這里一直牢不可破。而住在這里的無論是國王還是犯人,也從沒有想過越獄。

  春天來了,從廚房的窗戶往外望,枯萎的花園里也長出了一些陌生的草木,很快它們就會替代這里原來生長的花成為這里的新主人。

  萬物更替,欣欣向榮。

  只有他一個人留在了寒冬。

  臥室窗戶被厚重的窗簾遮住,他縮在床上,床尾有一張梳妝臺,上邊放著還沒用完的橘子香水。窗子關(guān)的死死的。他穿過臥室走到窗子邊,拉開窗簾。天上的太陽被云朵蓋住,發(fā)出柔和的光,光又被屋子里的紗簾攏住,變得更加溫弱??删退氵@樣也還是吵醒了他。他皺著眉頭,不滿的抬起腦袋,看了一眼弟弟后,翻身,繼續(xù)窩在床上。

  弟弟把繡著鈴蘭花和小雛菊的紗簾拉開,打開陽臺門。

  陽臺上的畫架已經(jīng)被雨水泡發(fā)霉了,打開門,雨水的腥味和畫架的霉味推搡著涌進(jìn)屋子。

  “關(guān)上?!彼K于坐了起來,對弟弟呵斥道。

  弟弟也被熏得夠嗆,急忙拉上門。

  這屋子他是待不下去了。他穿好拖鞋,站起身往外面走。弟弟看見急忙跟上。

  “哥,你有想吃的嗎?我讓梅姨去做?!?p>  “不用了。公司出什么事了嗎?”他從走廊的柜子上順手拿起眼睛帶上,揉了揉眼睛,精神了一些,他看著弟弟問。公司不出事情,弟弟很少來打擾他。

  “沒什么?就是哥,你覺得文家的大小姐什么樣?”他跟著他一起往樓下走。

  他透過眼鏡看著弟弟,弟弟長得比他高了??杉词惯@樣,他還是會在他面前露出和小時候一樣的表情來,他還是一眼就可以看穿他的心思。

  “溫柔大方,還穩(wěn)重,知進(jìn)退,挺好的。怎么了?你們在一起了?!彼粗艿艿谋砬榭隙ǖ卣f。

  弟弟兩只眼睛往上瞟,不敢直視他。

  他笑了:“這種事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也到年紀(jì)了。想當(dāng)年我和你嫂子”說到這里,他不由得皺眉,腦袋像被人定了一根釘子一樣痛。他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太陽穴,扶著樓梯,慢慢的往樓下走。弟弟上去扶著他,不敢再繼續(xù)說這個話題,就講了他在公司被股東刁難的事,還有葛家的事。

  說起葛家和楊家,都是造船航運(yùn)的世家,他們兩家一直互幫互助,一個向西發(fā)展,一個向東發(fā)展。就算他們兄弟倆恨死了葛家,他們身體里也還是有葛家的血。

  兩家式微時,報團(tuán)取暖,親密無間。當(dāng)他們強(qiáng)大了,特別是強(qiáng)到除了彼此沒有可以匹敵的人后,他們?yōu)榱俗陨淼睦?,開始彼此仇視,都想吞噬掉對方。就算兩家還有念舊的人,也不能阻止這種撕裂的發(fā)生。

  楊樹的死亡,徹底的斷了兩家最后那點(diǎn)情誼。楊家雖然子嗣眾多,卻沒有能挑起大梁的,最后還要他母親出來單著。

  而葛家大概是報應(yīng)吧!

  葛家唯一的獨(dú)子在從北方往回趕的時候突然遇到泥石流,就這樣過世了。

  人們都說他的兒子在北方接了婚??蓛鹤映鍪潞螅藗兛谥兴^的兒媳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也沒有聯(lián)系過葛家。又過了幾年,葛家老太太去世了。只剩下葛老爺一個人守著偌大的家業(yè)。

  他從旁系抱回來一個孩子,一直養(yǎng)到現(xiàn)在,也有二十幾歲了。葛家老爺子是商業(yè)的奇才,可這個孩子卻不是,剛剛接手就出現(xiàn)了虧損,再加上楊家的強(qiáng)勢崛起,僅僅幾年的時間,強(qiáng)大的葛家就變得外強(qiáng)中干,最后逼得老爺子不得不再次出山,尋求轉(zhuǎn)機(jī)。老爺子妙手回春,眼看就要完蛋的葛家一轉(zhuǎn)眼又要起來,他急了,母親也急了。于是就有了綁架案。讓老頭子交出了最后用于扭轉(zhuǎn)局面的資金,就這樣,葛家破產(chǎn),一個月后,葛老爺病逝。

  兩家的恩怨,從此畫上了句號。而楊家在這場復(fù)仇中的代價,大概就是有了一個相思成疾,抑郁焦慮的大少爺吧!不過沒關(guān)系,還有小少爺可以頂上。

  楊家的小少爺是個天真爛漫的人,別看他長得比他哥哥要高,也要壯,卻是個心思單純的人,雖然比不得大少爺心思慎密,手段狠辣,但至真至善,是少見的讓人可以拼死效忠的。但是現(xiàn)在他的時代才剛剛開始,手下沒有能用的賢才,多數(shù)還是要依靠哥哥。

  他交給了弟弟幾招,用來對付股東。弟弟看他下樓就窩進(jìn)沙發(fā)里,有些無奈的去倒了一杯水給他。

  “哥,你最近都不怎么吃東西。多少也要吃一些,你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嫂子知道了,也會傷心的?!彼阉旁诓鑾咨希谒吷系纳嘲l(fā)上說。

  他苦笑了一下說:“傷心?她怎么可能會在乎我傷不傷心?若是她真的有一點(diǎn)在意我,她都不會走的那么絕。”

  他看著哥哥,有點(diǎn)迷茫:他到底是在想嫂子?還是在恨嫂子?

  “哥!”他輕輕地喚了他一聲,不知道應(yīng)該和他再說些什么?

  “繼續(xù)說說你的文小姐吧!”他說著,用手捂住了腹部。剛剛那里好痛,就像被人突然打了一拳一樣。他強(qiáng)忍著,聽弟弟說話。

  說實(shí)話弟弟并不想接手楊家,他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和哥哥周旋著。兄弟兩個又閑談了一會。

  “嗯,確實(shí)是個很好的姑娘,有時間領(lǐng)她回來見一見吧?!彼f:“樓上的房間應(yīng)該沒有味道了,我要上去了?!闭f著站起身,就要往樓上走。

  “哥,我買了以前我們常去的那家面包店的面包,你吃一點(diǎn)吧!”弟弟說著,就起身去拿袋子。

  他探著腦袋去看,袋子里有幾個盒子。打開盒子,一個老面包靜靜地躺在里面,老面包的顆粒感很重,表面也是厚厚的,咬起來很是勁道,味道酸酸的。

  他拿出一個,咬了一口,還挺好吃。就坐起來,把那幾個都吃了。吃完了以后難得的有了一些力氣,就在屋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

  雨還在下,野草還在瘋長。

  “哥,真沒想到你對文家大小姐的評價這么高!你下周有時間嗎?我打算帶你去見見文家的大小姐?!?p>  這修辭有些奇怪呀!怎么是帶我去見見文家的大小姐,不應(yīng)該是帶文家的大小姐來見見我嗎?哎,算了,說不準(zhǔn)是這小子太開心不小心說錯了吧!

  “有時間,下周周幾?”他說。

  “周三吧,周三中午?!?p>  “好”

  他上樓去了。推開門,走到床邊坐下,看著陽臺上的畫架。真沒想到,弟弟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了,當(dāng)年他帶她回家的時候,弟弟才高二。

  那天的她難得的畫了妝,穿上了裙子,一身天藍(lán)色的裙子,配上黃色的腰帶和坎肩,頭上帶了一個黃色的蝴蝶結(jié)。拿著藍(lán)色的傘,腳上穿著黑色的高跟鞋。和他回了楊家的老宅,去見楊家的長輩們。

  母親見了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就客套的笑了起來,拉著她的手,把她帶到客廳??蛷d里早就坐了幾位長輩,大家問她一句,她答一句,可以看的出,幾位長輩對她很是滿意。

  他第一次見她這么乖!

  等他們從楊家出來,到了車上,第一件事就是踢掉自己的高跟鞋:“哎呀,哎呀,終于結(jié)束了。腳好痛。”她還是一頭鉆進(jìn)后座,把腳放在座椅上,不停地揉腳。他透過后視鏡看她,忍不住偷笑。她不滿的拍了他的座椅一巴掌:“笑什么?真是的,我都要緊張死了。”

  “沒什么,沒什么。”他說著,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看路看路?!彼诤竺娌粷M的嚷道。

  到家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了?”她打開車門,坐在車?yán)铮弥鴤?。她現(xiàn)在是一步路都不想走了,坐在車?yán)锏人麃肀?。他繞過車子,把她抱起來,一只手拿著一只她的高跟鞋。他低下頭去蹭她的臉:“好乖好乖?!彼龘沃鴤?,翻了一個白眼。

  進(jìn)了房間,他把她放下。然后拖鞋換衣服。她從地上坐著,等著他:“不過那個真的是你弟弟嗎?好高?。∷煽兡敲春脼槭裁匆獙W(xué)美術(shù)呢?”

  “他喜歡美術(shù),從小就喜歡?!彼麚Q完鞋,繞過她往屋子里走,她跟在他身后:“我還以為你家會很嚴(yán)格呢!就像電視劇里一樣?!?p>  “哦?”

  “沒想到大家都很好的嘛!”她說。

  他聽了,笑了笑。我的傻媳婦喲!這個家里真正歡迎你的除了我那個傻弟弟以外,就只有我一個人而已。他們不過是借著你給我表態(tài)罷了!就算你不乖巧,不懂事,他們也會對你贊賞有加。至于母親,如果我不是非你不可,估計她連眼睫毛都不會為你抬一下。不過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的了,母親只要不反對就行了。這些他都知道,可他什么都沒說。難得這么開心,他不想毀了她的好心情。

  她還在追著他喋喋不休,他迎合著。等她說累了,就去換衣服,卸妝。她把她的畫架搬到臥室里,說等雨停了,要在那里畫畫。那時外面的花園還沒有種滿鮮花,和現(xiàn)在一樣,都是雜草。那時屋子里還沒有厚重的窗簾,也沒有放滿家具——臥室里只有一張簡陋的雙人床,和一個衣柜,客廳里只有一張沙發(fā)和一張餐桌。廚房里連爐灶都沒有。

  那時她說她想慢慢來。他抱著她,覺得他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

  他走到桌子邊,打開香水,噴了噴,橘子的味道很快就霸占了這間屋子,它成了他最好的安慰劑。

  空一縷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酃鹆睢ご呵?

江紫漣

爭取,可能,大概,也許三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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