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哥哥不幫她,那她也不要求他了,她自己去求阿離,不管用何種手段,哪怕是卑劣她都認了。
“阿離?!鄙蚰好溥煅柿讼碌溃骸扒竽銊e悔婚好不好,我知道我這樣很丟臉,我將自尊驕傲都放棄了,我也想過問過自己,是不是非你不可,答案是我不能沒有你。你想想我們的那段婚約好不好,你曾答應過父親要照顧我的,你從不輕易許諾,只要是許諾過的事必會做到。難道你忘了你娘親是有多希望我們能在一起嗎,這門親事是她親自定下的,你當真要違背嗎?”眼淚流滿了臉頰,這是她第一次不顧形象的來求他,明知他的決定很難改變,卻還是想以這種最決絕的方式來改變他。世人都以為他常掛著一副笑,是個性情極好之人,然而除去那些偽裝的保護色,他其實是個涼薄心硬之人,很少有什么事能打動到他,更別提有什么軟肋了。
司夜離的眼色極為冷淡,只在看到她時才稍稍和顏悅色,畢竟他才剛經(jīng)歷過一場戰(zhàn)役,身上免不了帶著戾氣和血腥味,好在他在回來的路上已處理過了,但他一身夜行黑衣沈暮娩卻是沒發(fā)現(xiàn),不知是她太傷心還是無心去注意,只顧著哭泣了。司夜離沒有為難她,她是個堅強的女子,若非傷得太深是絕不愿在他面前脆弱的,而那些都是他對不起她。他抬手將她請進書房中去,被下人看到對她也不好。
他知道有些事終歸是要說的,逃避解決不了,自上次他為了阿月設計婚禮起他就知道注定要負了她,有些話即使艱難,但早說總比不說的好,也不致讓她這么痛苦了。他斟酌了下才開口道:“娩兒,或許你說的都對,都有理,可最終也逃不出我負了你這個事實。我不能娶你了,小時候的承諾很美好,我也一直都以為我能堅守著承諾與你共度白頭,然而我太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感情。你們都以為我能從那段感情中走出來,那是因為你們都以為我沒付出真心,其實我在算計朝夕的同時我又何嘗不是在算計自己,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我終傷了她,卻也被反噬所傷。她死的時候得到了解脫,可我卻在失去她的牢籠中困守著,掙脫不出也解脫不了。不是悔恨,也并非是贖罪,而是我直到那時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我為了自己的目的最終殺了自己的摯愛,那種苦痛無人能懂。我寧愿她能活過來將我給殺了,也寧愿她能站在我面前打我罵我,只要是能讓她活過來我什么都可以做。但是我錯了,我醉生夢死在失去她的夢中,整整四年都不曾醒過。如果她還不回來,我怕是此生都不會醒來?!?p> 他的話令沈暮娩心驚,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問道:“那,那個人就是寧朝夕?”她被這個事實給驚到了。像是急于要求證這個事實,她很認真的看著司夜離,怕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她在害怕什么呢,當年她故意以晚晚的身份接近她,看似同她是好友,卻從未拿真心來待過她。她有許多事都瞞著她,如今寧朝夕活著回來看到彼時的自己她又有何感想呢?是詫異還是認為她搶了司夜離?無論是哪一種都好,她都沒什么對不住她的地方,若說先來后到也是他們認識在先,反到是寧朝夕才阻礙了他們,將他們弄成今日這副局面,這一切全是她的錯。若非多了她的出現(xiàn),他們應該會很幸福的,故事會按照原定的發(fā)展,而她如今也該嫁給他了,或許更早。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居然還活著,還想再次搶走她的幸福,她有什么資格再回來?沈暮娩隱在衣袖中的指尖狠狠捏緊,憑什么她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搶奪他的心,就算是死了也不能放過他。她以為時間會讓一切都過去,可顯然是她在做夢,過不去的不是他,而是恩怨情仇。
“娩兒,你心中若有恨那就恨我吧,是我為了將她引出來才故意設局娶你的,其實我自始至終都在辦場假婚禮,縱使她不阻止我也不會娶你,因為我的心里除了她再容不下任何人了?;蛟S這就是我欠她的情債,用一生來償還。對不起娩兒,我知道我說這些話會很殘忍,可我不能再耽誤你下去了,你該去尋找屬于你自己的幸福,而非是將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此生我只能虧欠于你……”
“不——”她聲嘶力竭的拉住他吼道:“阿離你不能對我這么殘忍,難道我父親就是這么教你忘恩負義的嗎?我們一家已經(jīng)為你付出的夠多了,他們不求你有什么回報,只求你能善待我,難道就連這點要求你都做不到嗎?還是你早就忘了父親對你的叮囑,忘了你肩上擔負著什么?”
他沒有回答沈暮娩的話,也自覺再無話可對她說,反正說多了也只會徒增她的傷心。他將她的手掰開,哪里還有往昔的溫柔繾綣,那些恍如是隔世的恩情,皆被另一人奪去。他邁步朝門外走去,他知道她會很痛,可如果他不這么做,她只有更痛苦。娩兒,你遲早都會懂的,這是解脫,雖然很痛,但痛過后方能重生。
“阿離?!彼潇o的叫道,淚水卻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也不擦,只是繼續(xù)說道:“你會后悔的?!敝劣诤蠡谑裁此龥]有再說下去。
司夜離停頓了下,繼而頭也不回的離去。他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沒能保護好朝夕,除此他想應當沒有什么是能讓他后悔的,至于她想說沒說的那些話他又何嘗不懂。現(xiàn)在的他即便失去了他們家族的支持又有何妨,更何況利益互生,他就不信他們真能這么輕易就斷了。作為一直支持著他的沈氏一族難道就沒有自己的野心嗎,良禽擇木而棲,像沈太傅這么聰明的人又豈會不懂這個道理。
“阿離,阿離……”沈暮娩癱坐在地上,直到了此刻她再沒力氣支撐著自己,淚眼模糊中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心正在一點點碎裂。多少年了,她都幾乎忘了從何時起愛上他的,她只記得那年初見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被驚艷住了。歲月往復,她卻始終不能對一個人的容顏忘懷,或許就是在那時起他便悄悄住到了她的心里。直到他們被定下婚約,尚年幼的她雖不懂婚約是什么,卻是在大人的口中聽說了婚約就是要一輩子在一起。是的,她要與阿離哥哥在一起,永遠,不管付出什么代價。那不僅是她年少時的夢,還是她此生唯一的執(zhí)念,不成仁便成魔。為了他,她寧愿永墮阿鼻地獄,魂飛魄散也在所不惜。
墨雨軒外的暗色角落中,有位女子躲在陰影處,將他們方才的談話都聽入了耳中。她臉上的笑容一點點龜裂開來,捧著錦盤的指尖緊了又緊。她目光平靜,將盤中燉了好幾個時辰的補湯一點點倒入草叢中,那份聽說他回來的滿心歡喜也漸漸收起。既然是不值得又何必浪費她的一番心意。她還在想當日他為何會拒婚,還為此開心了許久,雖說她的準備沒用上,可只要他不娶女人進府,那她就永遠能利用寧朝夕將他困在身邊。她只是沒想到寧朝夕居然還活著,她是如何活下來的,回來做什么?這些念頭在她腦中一閃而過,繼而又坦然的離去。
軒轅澈的儀仗隊行進速度并不慢,他們每日都在趕路中,他會事先派人到下個地方去安排好,為了能盡快趕回到南晉,他們幾乎都是在抄近路走,鮮少會到城池中停下來。阿月每日都跟著他們在隊后走,幾日下來腳上都磨起了細碎的小泡。她真想問問軒轅澈是怎么想的,她的人都無功而返了,他還這么折磨她有意思嗎,難道還指望著他們那么笨再偷襲一次不成。
又是入夜十分,阿月揉了揉被綁痛的雙手,細細的手腕上均是紅腫的勒痕。軒轅澈走在前,她抬腳邁步上去找他,正要問他討要傷藥,這么下去她的手就廢了。話未開口就聽到一聲巨響,她下意識嚇了一跳,往旁邊看去,就見用茅草鋪成的驛站房頂破了個大洞,不停有蒙面的黑衣人從里面跳出。而先于軒轅澈進去的侍衛(wèi)也被踢了出來,刀劍聲頃刻就浮現(xiàn)在阿月耳邊。廝殺聲喊聲不絕于耳,場面一下就混亂起來。
軒轅澈的親衛(wèi)軍不愧是戰(zhàn)斗力極高的武將,只在一會的功夫就進入了戰(zhàn)斗,且與黑衣人戰(zhàn)在一起,絲毫都沒有顯出頹勢來。黑衣人的武功顯然也不弱,且他們?nèi)藬?shù)眾多,朝著軒轅澈的方向就攻去,使得軒轅澈那邊必須加強了防備。
驛站是西鳳的,距離他們離開西鳳的邊界已是不遠,到底是誰會選擇在這里下手,難不成是想挑起兩國事端?不會的,南晉與西鳳剛剛才聯(lián)盟,挑事于他們沒什么用,就算他們是面和心不和也斷然不會在這個時候中了別人的計,那還會為了什么去殺他?阿月腦中迅速的轉(zhuǎn)著,突然感覺到一雙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腕臂傳來一陣疼痛,使她瞬間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