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澈的儀仗隊一路離開鳳都,向著城門的方向進(jìn)發(fā)。阿月隨行在后一輛馬車中,她始終都在擔(dān)心著杜麗娘或蘇映寒的人會跑出來救她,然而他們不知是還沒得知她的消息還是什么,竟然一路上都很安靜,并沒什么攔截者闖出。他們沒來也好,她自會找機會通知他們此事,萬不能出任何差錯造成不必要的死傷,她于軒轅澈來說只不過是個無關(guān)痛癢之人,只要她能盡量的隱藏自己,過不了多久她就能從他的視野中消失,甚至找機會逃脫出來。
阿月扯下紅蓋,撩起轎簾,向著身后遠(yuǎn)去的鳳都城看去,那里熱鬧依舊,不會缺少了誰而歸于平靜,也不會因誰的到來而滿心雀躍。而她生于此,卻對此太過的陌生。就在她放下轎簾的同時她隱約看到站在城墻上的人影,那人很快消失在她的視野中,等她再望去,只覺得是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
司夜離就站在城墻上,凝望著阿月遠(yuǎn)去的方向。他眸光深沉,縱使有千萬句話想對她說,可又不知該如何向她說起。大隊的人馬從城門下緩緩前行,其中有軒轅澈帶來的精銳黑騎部隊,那些人以一敵百,皆是戰(zhàn)斗的好手,還有西鳳帝派去保護(hù)郡主儀仗的隊伍,人數(shù)浩蕩,皆非硬闖就能將人給救出的。
他將手覆在身后,目光沉遠(yuǎn),最終與她對視,他看不清她眼底的神情,只覺得自己不應(yīng)再往下看去,否則他怕自己會失去理智,不顧一切的想要現(xiàn)在去救回她。他素來克制,也清楚明白自己該做些什么,只有遇到她,什么都不想去想,布局、理智、謀略、責(zé)任,都會被他拋諸在腦后。這也是為何流錦等人一直不喜歡她的原因,他們怕她會成為他的阻礙,也怕他終有一天會為了她舍棄一切。雖然他口上言之灼灼的承諾他們不會,可現(xiàn)實是連他自己都掌控不了自己。就像當(dāng)年明明有機會將她一起除去,可他卻為了她甘愿冒險,為了將她藏起不惜以另一場婚禮來掩蓋將她偷換出來的事實,他卻最終還是要痛徹心扉的失去她。如今多年過去,他做夢都沒想到她居然還能活著,這個期望他雖然盼了許多年,可當(dāng)有一日美夢終于成真時,他卻膽怯了,他人生第一次膽怯是因為她。他試探她,甚至又利用另一個女子去逼她,他只想知道她是否真的對他已然忘懷,就算是那日她拿劍抵著他時,他能想到的也只是滿心的歡喜,只要她還活著,不管怎么對他都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l讓他將她弄丟了好些年呢。然而事實清楚的提醒著他,他們再也回不到當(dāng)初,她也不再是他的小白。她是望月,她是為玄月宮而來,她是為復(fù)仇而來,卻唯獨不是為他而來。
他最終還是傷了她的心,再也不能重來。
“主子,我們的人已混入其中,只需找到合適的機會就可下手?!绷麇\在身邊低聲稟告。雖說當(dāng)他在得知寧朝夕沒死后有過一剎那的歡喜,可終究還是如眾人擔(dān)心的那樣,始終對她有戒備。只是不似四年前那樣對她充滿了敵意,在他們親眼看著主子是如何放不下她,悲痛欲絕后還要佯裝堅強的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他們就對寧朝夕的敵意化解了??v使她會成為阻礙主子前進(jìn)的障礙,縱使他們始終都是敵對的一面,可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他又是在主子身邊服侍最久之人,豈會不明白一句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們不就是這樣,已經(jīng)夠苦痛,彼此的出生就已為此付出了太多經(jīng)歷了太多,身上所肩負(fù)的責(zé)任也太多,何苦還要成為阻礙他們的劊子手。他相信其余三人也是他這樣的想法,如果真有一天能心平氣和的坐下來,他們必也會恭敬的尊稱她一聲“夫人”??v使主子在沈小姐的事上有負(fù)于她,可他們效忠的只有一人,主子的快樂苦痛才是他們最在意的,沈小姐那邊也只能找機會向她賠禮道歉了。
馬車一路顛簸著前進(jìn),走了約有半日的行程后,她在恍惚間明顯感覺到停頓了下,還以為是到達(dá)一地方休整下??烧l料竟有侍女撩開簾帳前來找她,待阿月看清那兩名陌生的侍女后,他們已將她帶出了馬車。腳下是石子路,走的并不平坦,他們說是請實則是將她架著,她能明顯感覺到那兩名侍女武功并不弱,其中一位還是貼身伺候在軒轅澈身邊的暗衛(wèi),叫紫風(fēng)來著。難道說他們要帶著她前去見軒轅澈?她在路上也聽說了南晉帝病重的消息,所以一路上隊伍都走的很快,此時停下來帶她去見軒轅澈又所謂何事?就在她生疑時,他們卻是拿出條粗重的麻繩來,將她雙手給捆綁住。
“你們想做什么?”阿月詫異問道。
紫風(fēng)睨了睨她,并未打算告訴她,反而有種抱著看好戲的態(tài)度道:“將繩子綁在馬車后,王妃說坐車?yán)哿讼胱咦??!彼f王妃而非太子妃,實然有種貶低她的意思。眾所周知軒轅澈有許多小妾,卻唯獨尚未娶妻,這次西鳳嫁郡主,阿月所當(dāng)自是太子妃,可紫風(fēng)這么叫意味著什么很清楚,阿月當(dāng)不了太子妃,不過是做樣子給西鳳帝看的。連他的暗衛(wèi)都能看不起她,更何況是軒轅澈本人呢。
侍衛(wèi)走上前來,果真拽著阿月走到了車輦后,粗重的麻繩系在輦軸上,而長繩的另一端就綁著阿月。她雙手相交著被綁,麻繩粗重,不管怎么用力都是掙脫不了的,只會勒疼了自己。她隱約明白了紫風(fēng)的用意,卻是不懂他們?yōu)楹我@么對待一位西鳳的郡主,怎么說都是西鳳帝親封的,難道軒轅澈就不怕傷了她會挑起兩國事端嗎?還是他這么迫不及待就想向西鳳宣戰(zhàn)了?
“敢問殿下,臣女究竟犯了什么錯,殿下才會將臣女捆綁起來,讓臣女徒步隨著大隊走?”她揚高聲音問道。她一襲紅嫁衣,身份尊貴,隨行的隊伍中還有西鳳的護(hù)衛(wèi)軍,他們就敢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給她難堪,軒轅澈當(dāng)真是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也太囂張猖狂了點。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傳到前面的轎中,她相信軒轅澈一定能聽到。果然,軒轅澈的轎輦中撩起一絲縫隙,他揮開侍女的服侍,大步走下馬車,來到她的面前。用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俯視著她,他看著她那張美麗的容顏,抬手扼住她的下頜,邪魅道:“噓。你的聲音太大了,驚動了那些鬼鬼祟祟之人可好?還是你覺著想讓他們都出來被本宮給處置了?本宮只是有些好奇,那些人是來做什么的,按說西鳳帝也派人作為陪嫁一同去往南晉了,難不成是另有目的,才會暗中監(jiān)視我們?”他的笑容陰鷙,拋出的問題卻是令人心驚。
沒想到軒轅澈不動聲色中這么快就發(fā)現(xiàn)了隨行隊伍有異樣,要知道這么個浩浩蕩蕩的隊伍至少要有四五百人之多,其中就算混了幾個面生之人也實難發(fā)現(xiàn),更何況是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看來軒轅澈治軍很嚴(yán),統(tǒng)領(lǐng)有方??闪畎⒃赂杏X不好的是,他所說的那些人該不會是來救她的人吧?若真的是來救她的,那必然是杜麗娘派來的。她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她該想什么辦法才能通知他們別亂來呢?
“別這么看著本宮,本宮只是想以你來誘他們現(xiàn)身,看看他們究竟想做什么。本宮素來都討厭自以為聰明之人,敢在本宮的眼皮底下?;?,挑戰(zhàn)本宮的底線。很好,那本宮就陪他們玩玩,反正一路寂寞,不愁沒伴了。至于你——”軒轅澈甩開她的臉,湊近了壓低聲音道:“本宮也很想知道你是誰?!憋@然他對她的身份起疑了,西鳳帝所謂親封的郡主在旁人看來不過是個幌子,臨時的代替品,誰都不會去承認(rèn)的。所以又怎指望軒轅澈能善待她呢?
阿月沒有回應(yīng)軒轅澈的話,這個人心思狡詐毒辣,她并不想同他牽扯太多,去往南晉實屬無奈之舉,可這個人她卻是不想再過多的牽絆了。
“啟程?!笔绦l(wèi)在前面喊,軒轅澈再次回到輦轎中去,寬敞的輦壁旁坐著位女子,斗篷遮蓋了她的臉,只露出她淺淺的笑容。她始終都低垂著頭,只在軒轅澈回來后才低聲開口說道:“殿下想要知道她是誰,那就按我說的去做,相信殿下很快就能有意外的收獲?!?p> 對于她的賣關(guān)子軒轅澈不以為意,既然她不肯說,那必然有她的深意。
春寒料峭,天光雖是晴暖,卻依舊驅(qū)散不了身上的寒意。她本已漸好的寒毒在西鳳帝賞賜的毒藥下,混合了藥效嚴(yán)重了幾分。其實她身中的寒毒對于普通的毒藥是能解的,就像當(dāng)初的疫癥和害她的鶴頂紅等都沒什么效果,能傷她的必定不是普通的毒藥,難道說那人了解她身體的狀況?